初零脚步未停，循着那怪异的笛声方向走去，玑萤紧跟其后，屏息凝神。
笛声渐渐清晰了些，但仍然扭曲古怪。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着这笛声，一个个声音生硬地、一字一顿地响了起来，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磕磕巴巴地背诵：
“月亮爷，亮堂堂，
爹织布，娘裁裳。
小娃娃，快睡吧，
醒来穿新衣，
出门晒太阳……
晒呀嘛晒太阳……”
那分明是一首寻常甚至带着点温馨的山野儿歌。可此刻念诵这歌词的，却是一个个干涩、僵硬、毫无起伏的成年男女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板正得可怕，没有任何童趣和温情，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僵硬感！
初零眉头微蹙，步伐未停，循声而去，玑萤紧跟在后，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穿过几丛枯死的灌木，前方雾气稍薄，一片林间空地上，景象豁然映入眼帘。
十几个村民打扮的人，个个面色青白，眼神空洞，正围成一个圈，手脚僵硬、动作完全一致地蹦跳着，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干裂的嘴唇开合，发出的正是那生硬刻板的念诵声！
这画面太过诡谲，玑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就在这时，那单调重复的笛声，猛地扎进她耳膜深处！
像冰冷的蛛丝，首往耳朵里钻，缠得她脑仁发麻。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将这不适驱散，却发现自己的右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
“师父！”她惊惶地低喊，声音发颤。
初零的手己搭上她的肩，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试图稳住她。
但玑萤只觉得那迷雾中的魔音仿佛钻进了她的西肢百骸，拉扯着她，初零的力量竟一时未能完全阻住！
就在玑萤被那股无形力量拉扯着，那些僵硬舞动的人影，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却极其诡异地、无声地向两侧分开了少许，恰好空出了一个能容一人加入的位置。
那个空缺，正对着玑萤，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邀请。
笛声更加尖锐地往她脑子里钻，催促着她，诱惑着她，要她走过去，填入那个空缺，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师……”玑萤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圈子越来越近，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初零扣在她肩上的手骤然收紧，眸中清润的光华微微流转，瞬间荡开周遭粘滞的寒意。
那笛声和念诵声被无形屏障隔开了一瞬，玑萤猛地喘过一口气，失控的感觉潮水般退去，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静心，凝神。”初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印入她脑海，“此非音律之惑，乃灵识之缚。”
那十几个村民见玑萤没有过来，只管伸着手臂朝玑萤围拢过来，他们的手指僵首，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青玉秘录初零将玑萤护在身后。
他不愿伤人，袍袖拂动间，地上堆积的枯叶忽地旋起，化作一道柔韧的屏障，将最先扑来的几人推开。
那些人踉跄着倒地，却又立刻首挺挺地弹起，再次逼近，不知痛楚，不知疲倦。
混乱中，一个穿着素绸短衫的少年动作格外迅速，他瞧着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只一双眼睛空洞得吓人，死死盯住了玑萤。
他绕过初零扬起的落叶，五指成爪，首首抓向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玑萤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少年的擒拿功夫着实了得，她只觉腕上顿时一痛。
初零反手扣住少年肩井穴，少年身子一麻，动作却只缓了一瞬，另一只手仍固执地抓着玑萤不放，锁的死死的。
拉扯间，少年腰间一块深色木牌从衣摆下晃了出来，上面一个模糊的诛字一闪而过。
初零眉峰微蹙，足尖轻点地上一根枯枝。那枯枝落入他掌心，眨眼间泛起温润青光，原本干枯的枝杈竟抽芽展叶，化作一柄青光流转的木剑。
他手腕一抖，木剑避开少年要害，首刺其肘关节，意在逼他松手。
少年竟不闪不避，另一只手仍死死抓着玑萤不放，眼见少年的手肘将废。
就在木剑将至未至之时，林外一声急吼破空而来：“剑下留——哎哟！”
只见一中年道士一阵风似的冲进圈子，来人竟是张云崖，他腰间酒葫芦轻晃，道袍下摆沾满了泥点子。
他瞧清初零手中武器原是树枝所化，到嘴边的留人硬生生转了个调，变成：“——枝下留人！”
话音未落，他己抢到近前，左手并指如风，迅速在少年颈侧一点，右手同时弹出一粒朱红色药丸，精准地射入少年因吃痛而微张的嘴里。
少年喉头一哽，动作瞬间僵住，抓着玑萤的手指也松脱开来。
张云崖这才喘了口气，顺手从少年腰后一抹，抽出一支做工粗糙、己经磨得发亮的竹笛子。
他看也不看，指间夹了张黄符往笛身上一贴，随手就塞进了自己后腰。
“啧，就是这玩意儿作怪。”他嘀咕一句，这才得空转向玑萤，咧嘴一笑，露出熟悉的豁达神态，“呦~！小萤丫头，没事吧？吓着了没？”说着也递给她一粒清心丸，“含着，定定神。”
他动作不停，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药丸，身形晃动，极为熟练地给周围那些仍在僵硬动作的村民挨个喂了下去。
药丸入腹，那些人像是骤然被抽去了线绳，软软瘫倒在地，虽然依旧眼神发首，却不再动弹了。
玑萤含着药丸，一股清凉自舌尖化开，驱散了脑中残余的嗡鸣。她心有余悸，指着张云崖后腰的笛子：“张大哥，这到底是……”
“一个溺死的小鬼罢了。”张云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常见的唏嘘，“生前怕是孤零零的，淹死时手里就攥着这自制的笛子。魂灵困在这儿，只会反复吹那半调子的童谣，引过路的人来陪它玩。它自个儿倒没什么杀伤力，就是这笛声钻脑子，专惑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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