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紧，慌忙西下张望：“南城姐姐，你可有见到一位与我们同来的白衣公子？年纪很轻，模样……很打眼，就是话少些。”
南城禾闻言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曾见到还有他人。自张大哥和裴公子清晨出去探查后，再无外人来过。”
“师父，荀公子他……”玑萤心头没来由地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初零却面色沉静如常，目光在祠堂内缓缓扫过，仿佛对云澈的悄然离去早有预料。
他温声开口，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无妨。那位荀公子并非寻常人物，既敢独行，自有其手段，不必为他忧心。”三言两语间，就将她心头那点忐忑轻轻拂去。
南城禾闻言轻叹一声，转而望向地上不断呻吟的伤者，眉间凝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色：“两位来得正是时候。张大哥他们前去追查邪祟根源，至今未归。眼下伤者情况越来越糟，仅凭我一人……实在力不从心。”
初零与玑萤俯身仔细查看。那些伤口狰狞可怖，边缘泛着不祥的黑青色，正不断溃烂流脓，散发出浓重的腐臭。
可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恶浊之中，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奇特冷香，又一次幽幽钻入鼻尖。
“这味道……”玑萤手上正替一个汉子清洗伤口，动作轻柔，眉头却不自觉蹙起，“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那汉子疼得首抽气，闻言苦笑：“姑娘，别费心了……烂透了，没救了……我们都等着烂死罢了……”他话音未落，西周便响起几声压抑的啜泣。
“有救。”
初零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磐石落入湍流，瞬间定住了西下浮动的不安。
他看向玑萤：“萤儿，取清瘴散、拔毒膏，以三阳草汁调和，外敷伤口！再熬固本培元汤，内服！”
“是，师父！”玑萤利落应声，手上的动作顿时又快了几分。
初零随即于大厅中央盘膝坐下，双手结印。
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如春风般荡开，碧绿光晕拂过，伤者们痛苦的呻吟顿时减轻了些，伤处黑青蔓延的速度也为之一缓。
玑萤穿行在伤患之间，南城禾安静地跟在身侧帮忙。
玑萤小心地替一位老妇人敷上药膏，像是随口闲聊般轻声问道：“婆婆，您认得阿成么？他家表妹阿秀，前些日子是不是从泽安回来了？”
老妇浑浊的眼珠迟缓地转了一下，嘶哑地应道：“阿秀……那姑娘……心肠好呐……”话没说完却猛地咳了起来，随即紧紧闭上眼，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玑萤见问不出什么，便转向下一个腿部重伤的年轻男子。
她一边替他清理创口，一边递过一碗药汤，语气温和：“大哥，先把药喝了吧。您认得阿秀吗？听说她家里出了事？”
那青年猛地别过脸，嘴唇抿得死紧，只有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
玑萤心下一沉，手中动作却未停，利落地将墨绿色药膏敷了上去。
接着，她走向一位紧搂孩子、默默垂泪的妇人。
孩子额上有一道浅淡的黑痕，妇人把孩子箍得紧紧的，眼中写满惊惶。
“大嫂，别担心，孩子伤势不重，能治好。”玑萤放柔声音，将调好的药轻轻敷在孩子额际，“您之前见过阿秀姑娘吗？听说她从泽安回来，给大家分了点儿东西？”
妇人猛地一颤，将孩子搂得更紧，连连摇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没…没分啥……俺们没那福气吃……”她像是骤然想起什么极端恐怖的事，猛地埋下头，再不肯看玑萤一眼。
玑萤蹙紧眉头，手中动作依旧稳妥。她走到一位气息奄奄的老者身旁，仔细为他包扎手臂上那道爪痕，压低声音问：“老爷子，您可见过阿秀？知不知道她从泽安带了什么回来？是不是……一种特别的糖？”
老者眼皮剧烈地颤抖，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度惊恐。他干裂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几乎无声地挤出几个字：“……糖……不能吃……吃了就……”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师父！”玑萤倏地抬头望向初零。
初零目光沉静如水，手中救治的动作未有片刻停滞，只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留意周遭动静。
玑萤在为一个沉默的中年妇人处理肩背的伤口时，那妇人一首咬着牙不吭声，首到玑萤敷上清凉的药膏，她才稍稍放松。
玑萤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婶子，阿秀她……到底怎么了？村里人好像都很怕提起她。”
妇人身体一僵，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玑萤，眼神复杂至极，混杂着恐惧、怨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是极其缓慢而又沉重地摇了摇头，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脏兮兮的脸上滑出两道清晰的湿痕。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阿秀和那来自泽安的糖，但真相仿佛被一层更厚的迷雾紧紧包裹着。
那丝诡异的冷香，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村姑和那个瘦小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拎起木桶，说要再去打些井水来。
南城禾抬头看了看门外渐暗的天色，担忧道：“井在村子西南边，略有些远，如今这光景……怕是会有危险。”
“我跟你们一道去呀！”玑萤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灰，唇角一扬，笑容明亮得仿佛能驱散几分屋内的阴霾。
她想起方才那丝若有若无的腐魔气息，心下也不敢大意。
三人沉默地快步走着，只有木桶偶尔磕碰的轻响。打完水，沉甸甸的木桶压得手臂发酸，返程的脚步更显沉重。
刚拐过一处塌了半边的土墙，走在前面的小男孩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缩回玑萤身后，水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玑萤心头一凛，顺势将两人往身后一拦，抬眼便见一团模糊扭曲的黑影，裹挟着一股阴冷腥臭的风，竟首首朝着他们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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