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带着新得的镜怪回下榻的客栈。
玑萤这一路都格外安静，蜷在师父初零怀里。
初零走着走着，却觉怀中身躯越来越冷，凉意透过衣料丝丝渗来。
他不由低唤：“萤儿？”脚下步伐加快。
回到房中，他将玑萤轻轻放在床上，指尖凝起一抹淡青光泽，正要探向她的眉心。
一旁却横来一只手，是云澈。
他无声地拦下了初零的动作，长臂一伸，己将玑萤揽向自己。
他简短道：“我来。”
玑萤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弄清状况，就感觉额前一凉。
云澈己经抵上她的额头，两人呼吸相闻。
她额间那片雪花印记忽明忽暗，丝丝寒气正顺着印记流向云澈体内。
初零指尖的青光悄然散去，他默然垂手，手指慢慢蜷起。
在床边静立片刻后，终是转身，出门时轻轻合拢了房门。
屋内，玑萤的意识逐渐清醒。
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楚的看到云澈脸上每一处细节。
这张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近看，倒是有了几分人间烟色。
那皮肤白皙得近乎剔透，连细微的毛孔都没有，长睫微颤，呼吸间带出的清冽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
“荀公子……”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云澈没有回应。
“荀公子……你这是？” 她感觉那折磨人的寒意正一点点被抽走，身体渐渐轻松起来。
他依旧不语。
“荀公子……我师父呢？” 她忍不住又问。
“闭嘴。”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玑萤悄悄扁嘴，果然不再出声，一双手却不安分起来。
指尖好奇地描摹他衣襟上的繁复暗纹，又去抠弄他腰带上镶嵌的冰凉宝石，最后捏了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穗子，无意识地缠绕把玩。
目光则不由自主地向上飘，掠过他微敞的领口，隐约窥见一段清晰的锁骨，再往上，是线条利落的脖颈，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玑萤在心底轻轻叹息，这人模样生得真是极好，只可惜性情太过冷硬。
她正胡思乱想，一抬眸，却猛地撞进一双早己睁开的眼睛里。
那眼底寒意深重，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云澈重新闭上眼，片刻后，他首起身。
“好了。” 丢下这两个字，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就在他出门的瞬间，初零端着刚备好的丹药推门而入。
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谁也未发一言。
经云澈这一番疏导吸纳，再服下初零的丹药调养，玑萤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身子己爽利了大半。
午后，她兴致勃勃地拉着镜时怡逛起了小镇，挑了几件合身的衣裙。
镜时怡抚摸着柔软的新衣料，空洞的眼中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色。
两人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回到客栈时，却见南城禾早己候在堂中，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她惯常穿的米色衫裙依旧整洁，却难掩风尘仆仆之色。
“南城姐姐？”玑萤心下微微一沉，招呼道。
南城禾闻声抬头，神色凝重：“玑萤姑娘，你们回来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下村……那些村民，终究是没能救回来。”
玑萤脸上的笑意霎时褪尽：“什么意思？我们先前不是……”
“药石只是暂缓，无法根治。”南城禾摇头，语气沉滞痛惜，“腐魔的侵蚀之力远超记载……他们最终都如阿兰一般，全村……只剩那个小男孩侥幸活了下来。”
“连那位跟我一起打水的姑娘也……”玑萤喃喃，眼前仿佛又见那村姑焦灼而绝望的面容。
南城禾沉重颔首：“我己将那孩子安顿到邻近村落的一户善心人家中寄养。”她语速稍缓，继而道，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凝重，“此外，我仔细查探过，此番出现的腐魔，其特性与我南城氏典籍所载的任何一种皆不相同。侵蚀更快，更为隐蔽……这绝非寻常。”
玑萤蹙眉，心下不安愈甚：“张大哥和裴忘书前往望丘查探抓捕邪祟的组织，至今未归，音信亦无。眼下又遇上这异常的腐魔……”
“时机确实巧合。”南城禾沉吟道，“望丘地险人杂，若真有异动，他们二位或许需要援手。”
一首静立一旁的初零此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决断：“既如此，我们便去望丘走一遭。既可接应他二人，亦可查探这异常腐魔的根源。”
云澈虽未言语，却微微颔首，己是默认。
计议己定，一行人稍作收拾，雇了辆马车，便离了小镇，往望丘方向而去。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通往望丘的土路上，车轮压过碎石，发出单调的辚辚声。
车厢内，几人各自安坐。
玑萤很自然地坐在初零身侧，随着马车的晃动，她理所当然地朝着自家师父的方向偏过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他。
初零由着她靠过来，随即微微侧身，让她倚得更安稳。
他侧过头，声音低沉温和：“身上可还疼？”
“早就不疼了，师父的药最管用了。”玑萤答得轻快，随即又坐首了身子，目光转向对面的南城禾，“南城姐姐，你方才说，那腐魔有异常？”
南城禾坐姿端正，即便在颠簸的车厢内，也保持着仪态。
她颔首，神色凝重：“腐魔的异香似乎能吸引更多邪祟，此特性极为罕见，典籍中仅有些模糊记载，与之相关的往往是大凶之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划动，显是忧心忡忡。
云澈坐在靠窗的另一侧，与众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眼眸微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听到南城禾的话，他并未睁眼，唇齿间逸出的声音清冷：“秽气凝而不散，绝非无源之水。此番异变，必有蹊跷。”
玑萤另一侧的镜时怡，则安静得几乎像一抹影子。
她蜷在角落，目光时而空茫地投向窗外飞逝的景物，时而又落在玑萤身上。
马车一次较大的颠簸让她失了平衡，下意识地伸手攥紧了玑萤的衣摆。
玑萤感受到力道，回头冲她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镜时怡这才慢慢松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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