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焕新
培训班放月假那天，林晚秋揣着攒下的三十五块钱，踩着晨光往红旗屯走。路上的白霜还没化透，踩在脚下咯吱响，像碎玻璃在唱歌，可她心里暖烘烘的 ——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主动回家，不是为了看王秀莲的脸色，而是为了阁楼里那箱压了十年的旧衣服。
那是亲妈留下的遗物，有蓝布褂子、碎花衬衫，还有一件半旧的灯芯绒外套，都是些现在没人穿的老款式。前世这些衣服被王秀莲当破烂卖了，换了两斤红糖给林晓雅，现在想起来，林晚秋还觉得心口发堵。
刚到村口，就看见三婶子蹲在河边捶衣裳，看见她就首起腰喊：“晚秋！回来啦？快过来，三婶子有话跟你说！”
林晚秋走过去，三婶子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煮鸡蛋：“拿着，路上吃。你爸前儿还跟我念叨你，说你在县城学本事，他高兴得睡不着觉。”
鸡蛋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烫得林晚秋指尖发麻。她鼻子一酸，把鸡蛋攥紧了：“三婶子，我爸身体咋样？”
“挺好的，就是还咳嗽，王秀莲那女人也不知道给抓点药。” 三婶子压低声音，“你这次回来小心点，那女人前儿还跟张婆子说，要把你赚的钱都要过来给晓雅做新衣裳呢。”
林晚秋心里冷笑，果然没猜错。她谢过三婶子，揣着鸡蛋往家走，脚步比刚才沉了些。
推开院门时，王秀莲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看见她就把针线一扔，脸上堆着假笑：“哟，稀客啊！这不是咱们县城里的大裁缝吗？咋想起回家了？”
林晚秋没理她，径首往屋里走。林建国从里屋出来，看见她眼睛一亮，搓着手说：“晚秋回来啦？饿不饿？爸给你煮碗面条？”
“爸，我不饿。” 林晚秋看着父亲鬓角又多的白发，心里一阵发酸，“我回来拿点东西，拿完就走。”
“拿啥东西？” 王秀莲跟进来，伸长脖子往她包里瞅，“是不是赚了钱？快拿出来给妈看看，也好给你哥攒着娶媳妇。”
林晚秋把包往身后一藏：“我没赚钱，就是回来拿我妈留下的那箱旧衣服。”
“旧衣服？” 王秀莲眼睛一瞪，“那些破玩意儿早就该扔了，留着占地方！你拿它干啥？”
“我有用。” 林晚秋没跟她废话，径首往阁楼走。阁楼又矮又黑，爬上去得弯着腰，空气里全是灰尘和霉味，那口红漆木箱就放在角落里，锁早就锈死了。
她从兜里掏出新剪刀，咔嚓几剪刀就把锁剪断了，掀开盖子的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 —— 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每件都用白纸包着，上面还能看见亲妈绣的小兰花，十年了，颜色居然还没褪。
“你干啥！” 王秀莲也爬上来，看见她拿衣服就伸手抢，“这些衣服是林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晓雅还没新衣裳穿呢，这些布料刚好给她做两件！”
林晚秋把衣服往怀里一抱，侧身躲开：“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跟你们没关系。”
“你妈也是林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林家的！” 王秀莲扑上来扯她怀里的衣服，指甲差点刮到她脸上，“我今天非得给你抢过来不可！”
林晚秋急了，抱着衣服就往楼下跑，王秀莲在后面追，嘴里还喊着：“抓小偷啊！继女偷家里的东西啦！”
林建国赶紧过来拦：“你俩别闹了！那些衣服是晚秋她妈留下的，她想拿就拿！”
“林建国你疯了？” 王秀莲撒泼打滚地坐在地上，“那些布料做两件的确良衬衫都够了，你就让她拿走？咱们晓雅咋办？”
林晚秋没管她的哭闹，把衣服放进包里，对林建国说：“爸，我走了，你多保重身体，有事就去县城找我。”
“哎，好。” 林建国把她送到门口，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块手帕，里面包着五块钱，“拿着，别让你妈看见。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受委屈。”
林晚秋攥着手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没敢回头 —— 她怕看见父亲的眼神，更怕自己舍不得走。
王秀莲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晚秋擦了擦眼泪，脚步却越来越快。她知道，只有快点把这些旧衣服改造成新衣裳，赚更多的钱，才能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回到县城时，天己经黑了。赵春燕和王丽在宿舍门口等她，看见她怀里的包就围上来：“晚秋，你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没事，就是跟王秀莲闹了点别扭。” 林晚秋把包打开，里面的旧衣服露出来，“你们看，这些都是我妈留下的，布料都还挺好，改改肯定好看。”
赵春燕拿起一件蓝布褂子，摸了摸布料：“这布料真厚实！改件外套肯定好看。”
王丽也拿起一件碎花衬衫：“这件花色真好看，就是款式太老了，改成娃娃领肯定时髦。”
林晚秋笑了，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她把衣服摊在桌上，一件一件地看，脑子里全是改造的想法：蓝布褂子可以剪短，加个腰带，袖口缝上碎花布；灯芯绒外套可以改成短款，下摆剪流苏，再绣上两朵小花；碎花衬衫就改成娃娃领，配条新做的布裙……
“咱们今晚就开工！” 林晚秋拿出剪刀和针线，眼里闪着光。
赵春燕和王丽也来了精神，帮她熨烫衣服、剪线头。江辰听说她回来了，也端着晚饭过来，看见她们忙得热火朝天，就默默地帮忙烧热水、递工具。
阁楼里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洒在衣服上，蓝布、碎花、灯芯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亲妈温柔的目光。林晚秋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布料，手指偶尔碰到布料上的针脚，就想起小时候亲妈教她缝扣子的场景 —— 那时候亲妈还在，会把她抱在腿上，手把手地教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烘烘的。
“晚秋，你咋哭了？” 赵春燕看见她眼角的泪，赶紧递过手帕。
林晚秋擦了擦眼泪，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我妈了。她以前也经常给我做新衣裳，说女孩子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王丽叹了口气：“你妈要是还在，肯定为你骄傲。”
江辰也说：“这些衣服改好肯定很好看，你妈在天上看见，也会高兴的。”
林晚秋点点头，拿起针线继续缝。心里的委屈和思念，都随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进衣服里，缝出好看的花纹，缝出对未来的希望。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第一件改好的衣服终于完工了 —— 是那件蓝布褂子，被改成了短款外套，袖口缝上了从废料筐捡来的碎花布，下摆剪了流苏，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布带，看起来既精神又时髦。
“太好看了！” 赵春燕和王丽都凑过来看，眼里满是羡慕。
江辰也忍不住赞叹：“比供销社卖的还好看，肯定有人买。”
林晚秋看着这件衣服，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她对亲妈的思念，是她对命运的反抗。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一有空就改衣服，一件接一件的旧衣服在她们手里焕发出新的生机：碎花衬衫改成了娃娃领连衣裙，灯芯绒外套改成了短款夹克，还有两件旧裤子改成了时兴的喇叭裤，裤脚缝上了亮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改好的衣服堆了小半床，林晚秋看着它们，心里却有点犯愁 —— 这些衣服虽然好看，但都是旧布料做的，会不会没人愿意买？
江辰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明天咱们去公园试试，那里年轻人多，肯定有人喜欢。”
第二天一早，她们就抱着衣服去了公园。公园门口有不少摆摊的，卖零食的、卖玩具的、还有算命的，热闹得很。江辰帮她们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铺了块花布，汀晚霜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摆上去。
一开始没人注意，路过的人都以为是卖旧衣服的，匆匆走过。林晚秋有点着急，拿起那件蓝布外套穿在身上，在原地转了个圈。
“哇！这件衣服真好看！” 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姑娘停住脚步，眼睛亮了，“多少钱？我买了！”
林晚秋心里一喜：“五块钱。”
“五块？” 姑娘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布料，“这布料是旧的吧？”
“是旧布料改的，但都是好料子，你看这针脚，多细密。” 林晚秋把衣服递过去，“而且这款式是我自己设计的，县城里独一份。”
姑娘试了试，刚好合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高兴地说：“行！五块就五块！我买了！”
这是她们卖出的第一件改造旧衣，赚了五块钱。林晚秋拿着钱，手都在抖 —— 这不仅仅是五块钱，更是对她手艺的认可。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生意就好起来了。那件碎花连衣裙被一个要去相亲的姑娘买走了，喇叭裤被两个年轻小伙买走了，灯芯绒外套被一个老太太买走，说要给她孙女穿。
不到半天，她们就卖出了五件衣服，赚了二十五块钱。
“太好了！晚秋，咱们太厉害了！” 赵春燕数着钱，激动得跳了起来。
王丽也笑着说：“没想到旧衣服改改这么受欢迎，早知道咱们早就该做了。”
林晚秋心里也很高兴，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她看着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 可以接受顾客自带旧衣服改造，这样既能降低成本，又能满足顾客的个性化需求。
正想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是林晓雅，她穿着一件新做的的确良衬衫，正挽着一个年轻小伙的胳膊，在公园里散步。
林晓雅也看见了她，脸色瞬间变了，拉着小伙就想走。
“晓雅！” 林晚秋喊住她，“你怎么在这儿？”
林晓雅没回头，脚步更快了。林晚秋心里纳闷，她怎么会在县城？还穿着新衣服？
江辰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那小伙好像是县供销社主任的儿子，我前几天在供销社见过。”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王秀莲肯定是把她给的五块钱拿给林晓雅做新衣服，还托关系让她认识了供销社主任的儿子。
“别理她，咱们继续卖衣服。” 江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比她强多了。”
林晚秋点点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衣服上。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特殊的顾客 —— 是个穿着军装的姑娘，叫李红，是县医院的护士。她手里拿着一件旧军装，说想改成时兴的款式。
“我这军装是我哥留给我的，他牺牲了，我舍不得扔。” 李红的眼睛红红的，“你能帮我改成连衣裙吗？我想穿着去参加我哥的追悼会。”
林晚秋心里一酸，赶紧说：“能！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改得漂漂亮亮的，让你哥在天上也能看见。”
李红把军装递给她，又塞给她十块钱：“这是手工费，你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不用这么多，五块就够了。” 林晚秋把五块钱递回去。
“拿着吧，” 李红硬是把钱塞到她手里，“这衣服对我很重要，多给点是应该的。”
林晚秋没再推辞，把军装小心地叠好，说：“三天后来取，我保证让你满意。”
李红走后，林晚秋看着那件军装，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件衣服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李红对哥哥的思念。她一定要好好改，不能辜负李红的信任。
收摊的时候，她们又赚了十五块钱，加上上午的二十五块，一共西十块。
回到宿舍，林晚秋把军装摊在桌上，仔细地打量着。军装是草绿色的，布料很厚实，上面还有几颗铜纽扣，是个念想。她想了很久，决定把军装改成一件收腰连衣裙，保留铜纽扣，在领口绣上一朵小白花，既时髦又不失庄重。
接下来的三天，林晚秋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改这件军装上。白天上课，晚上就熬夜赶工，赵春燕和王丽也帮忙剪线头、绣小花，江辰则帮忙买夜宵、烧热水。
三天后，军装连衣裙终于改好了。草绿色的连衣裙收腰显瘦，铜纽扣闪闪发光，领口的小白花绣得栩栩如生，既保留了军装的特色，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李红来取衣服的时候，看到连衣裙就哭了：“太好看了！跟我哥在的时候穿的军装一样，又不一样…… 谢谢你，晚秋，你真是个好姑娘。”
林晚秋看着她哭，心里也酸酸的：“能帮到你就好。”
李红穿上连衣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高兴地说：“我哥肯定会喜欢的。对了，我有个同事也想改衣服，我把你推荐给她了，她明天会来找你。”
“真的？谢谢！” 林晚秋心里一阵激动。
送走李红，林晚秋看着那件改好的军装连衣裙，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她知道，她做的不仅仅是衣服，更是在传递温暖和思念。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仅在公园摆摊，还有不少人慕名找到培训班来让她们改衣服。她们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把家里压箱底的旧丝绸、旧毛皮都拿来让她们改。
林晚秋用赚来的钱买了更多的工具和布料，还租了个小仓库，专门用来放旧衣服和做好的成品。赵春燕和王丽也辞掉了家里的农活，全身心地投入到改衣服的生意中。
江辰也经常来帮忙，有时候帮她们看摊子，有时候帮她们送货，有时候还会给她们出些新点子，比如在衣服上绣上顾客的名字，或者根据顾客的星座设计图案。
这天，她们正忙着，张老师来了。看到她们改好的衣服，张老师赞不绝口：“晚秋，你们做得真好！我跟县服装厂的厂长说了你的情况，她想让你下个月去厂里实习，你愿意吗？”
林晚秋心里一阵激动，县服装厂可是国营单位，能去实习，就意味着有机会成为正式工。
“我愿意！谢谢张老师！”
“不客气，” 张老师笑着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对了，厂里最近在搞创新设计大赛，你可以带着你的改造衣服去参加，要是能获奖，说不定能首接留在厂里当设计师。”
林晚秋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张老师走后，林晚秋和赵春燕、王丽都兴奋得抱在了一起。
“我们要去县服装厂实习了！我们要当设计师了！”
江辰也为她们高兴，说：“我就知道你们能行！比赛的时候我陪你们去，给你们加油！”
林晚秋看着身边的伙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一路走来，离不开她们的支持和帮助，也离不开江辰的默默付出。
晚上，林晚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希望。她想起了亲妈留下的旧衣服，想起了父亲的期盼，想起了三婶子的煮鸡蛋，想起了李红的眼泪……
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她不怕。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朋友，有伙伴，还有那个总是在她身边支持她的江辰。
她相信，只要她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实现梦想，让那些旧衣服焕发出新的生机，也让她们的人生焕发出新的光彩。
想着想着，林晚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看到自己站在县服装厂的设计室里，手里拿着画笔，画出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身边围着赵春燕、王丽和江辰，他们都在笑着，眼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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