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摆摊
十一月的风己经带了刺骨的冷，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林晚秋裹紧了那件改好的蓝布短外套，怀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衣服，踩着冻得发硬的土路往城东集市走。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又很快被风卷走。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来集市摆摊。赵春燕家里有事回了村，王丽要去给顾客送改好的衣服，江辰也要上课，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团队，今天就剩了她一个人。手里攥着江辰早上塞给她的热水袋，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可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慌 —— 前世她从来没单独跟人讨价还价过，更别说应付集市上那些难缠的人。
集市入口的位置早就被老摊贩占满了，林晚秋绕了好几圈，才在一个卖红薯的大爷旁边找到块空地。大爷看她是个小姑娘，还主动挪了挪红薯炉子，让她能借点热气：“姑娘，第一次来摆摊？”
“嗯，大爷。” 林晚秋感激地笑了笑，赶紧把带来的花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摆好。蓝布短外套、碎花连衣裙、灯芯绒夹克，还有那件改好的军装连衣裙 —— 她特意带来当样品，希望能吸引更多顾客。
红薯炉子冒着热气，甜丝丝的香味飘过来，可林晚秋心里却没底。她把热水袋放在脚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一开始，真没人注意她的小摊子。路过的人要么匆匆走过，要么瞥一眼就移开目光，偶尔有人停下来，拿起衣服翻两下，问两句价格，又摇摇头走了。
“姑娘，你这衣服咋卖这么贵？” 一个大妈拿起那件碎花连衣裙，摸了摸布料，“都是旧布改的吧？供销社新的连衣裙也才六块钱。”
林晚秋赶紧解释：“大妈，这布料是旧的，但款式是我自己设计的，县城里独一份，您看这针脚，多细密。”
大妈又翻了翻，还是放下了：“太贵了，五块钱我还能考虑考虑。”
林晚秋咬了咬牙，刚想降价，又想起自己熬夜改衣服的辛苦，还是摇了摇头：“大妈，真不行，这手工费都不止五块。”
大妈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花布哗哗响，林晚秋的头发被吹得乱蓬蓬的，冻得鼻尖通红。她把衣服往怀里拢了拢，心里有点委屈 —— 明明改得这么好看，怎么就没人识货呢？
卖红薯的大爷看她可怜，递过来一块热乎乎的红薯：“姑娘，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做生意急不得。”
林晚秋接过红薯，心里暖暖的：“谢谢大爷，多少钱？我给您钱。”
“不用不用，” 大爷摆摆手，“不值钱的东西。我看你这衣服改得挺好，就是没人懂。等会儿人多了，肯定有人买。”
林晚秋咬了一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舒服了不少。她点点头，重新振作起来，拿起那件蓝布短外套穿在身上，又把碎花连衣裙搭在胳膊上，希望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果然，过了一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穿着黄色毛衣的姑娘停在摊前，眼睛一亮：“这件外套真好看！多少钱？”
“五块钱。” 林晚秋赶紧说。
姑娘试了试，刚好合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高兴地说：“行！五块就五块！我买了！”
这是今天卖出的第一件衣服，林晚秋心里一阵激动，手都有点抖。她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又给姑娘包好衣服，还特意叮嘱：“这衣服是旧布改的，洗的时候别用热水，容易掉色。”
姑娘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啊！我要是喜欢，下次再找你改衣服。”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生意稍微好了点。一个年轻小伙买走了那件灯芯绒夹克，一个要去参加婚礼的姑娘买走了那件碎花连衣裙，还预定了一件新的外套。
林晚秋心里渐渐有了底气，正想跟卖红薯的大爷分享喜悦，就看见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男人留着长发，穿着件黑色皮夹克，走路摇摇晃晃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哟，这是谁啊？新来的？” 长发男人停在摊前，一脚踩在花布上，眼睛盯着林晚秋，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衣服往怀里抱了抱：“我…… 我是来摆摊的。”
“摆摊？” 长发男人冷笑一声，伸手就想摸她的脸，“在这儿摆摊得交保护费，你知道不？”
林晚秋赶紧躲开，心里又怕又气：“我凭啥给你交保护费？这是公家的地方！”
“公家的地方？” 长发男人身后的一个矮胖男人上前一步，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在这儿，我们哥几个说了算！交五块钱保护费，不然就把你摊子掀了！”
卖红薯的大爷赶紧过来劝：“几位小哥，她就是个小姑娘，刚出来摆摊，你们就放过她吧。”
“你少管闲事！” 长发男人推了大爷一把，大爷踉跄着差点摔倒。
林晚秋急了，扶着大爷，对长发男人说：“你们太过分了！我报警了！”
“报警？” 长发男人哈哈大笑，“你去报啊！看警察来了帮你还是帮我们！”
林晚秋知道，这些地痞跟派出所的人说不定认识，报警也没用。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前世她就是因为太软弱，才总是被人欺负，这一世，她不能再这样了。
“我没钱。” 林晚秋挺首了腰板，眼神冷冷地看着长发男人，“我这衣服都是旧布改的，一天也卖不了多少钱，还要交摊位费，真没钱给你们。”
“没钱？” 长发男人眼睛一瞪，伸手就想掀摊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晚秋赶紧拦住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我真没钱，但我可以给你们改衣服。你们要是有旧衣服，我免费给你们改成新款式，比买新的还好看。”
长发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林晚秋身上的蓝布外套，又看了看摊上的衣服，有点动心：“你真能改？改得不好咋办？”
“我要是改得不好，你们再掀我的摊子也不迟。” 林晚秋心里松了口气，“你们要是有旧衣服，现在就能拿来，我今天就能给你们改好。”
长发男人跟另外两个男人商量了一下，说：“行！我回去拿衣服，你要是改得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 林晚秋点点头。
看着三个地痞走远，卖红薯的大爷才松了口气：“姑娘，你胆子真大！这些人可不好惹。”
林晚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也有点后怕：“没办法，只能跟他们周旋了。”
过了一会儿，长发男人果然拿来了一件旧夹克，是黑色的，袖口磨破了，领口也变形了。
“你把这件改成我身上这件皮夹克的款式。” 长发男人指着自己的皮夹克，“要是改得不好，我饶不了你。”
“没问题。” 林晚秋接过夹克，仔细地打量着。这件夹克的布料还挺好，就是款式太老了。她想了想，决定把领口改成立领，袖口缝上黑色的布条，下摆剪短，再加上两个斜挎的口袋，跟皮夹克的款式差不多，但更轻便。
她从包里拿出剪刀和针线，就在摊前改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有人还议论纷纷。
“这姑娘胆子真大，还敢给地痞改衣服。”
“她改得还挺好看的，不知道能不能改好这件夹克。”
“要是改得好，以后我也找她改衣服。”
林晚秋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专心致志地改衣服。她的手指又快又灵活，剪刀在布料上翻飞，针线在指间穿梭，不一会儿，夹克的雏形就出来了。
长发男人也没走，就在旁边看着，眼里的不屑渐渐变成了惊讶。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那件旧夹克终于改好了。黑色的立领夹克，袖口缝着黑色布条，下摆短了些，显得更精神，两个斜挎口袋也恰到好处，看起来跟皮夹克差不多，但更合身。
“好了，你试试。” 林晚秋把夹克递给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半信半疑地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眼睛一亮：“真好看！比我这件皮夹克还合身！”
周围的人也都赞不绝口：“太好看了！跟新的一样！”
“这姑娘手艺真好！”
长发男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行啊姑娘，手艺不错！以后我要是有旧衣服，还找你改！”
林晚秋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啊，下次改衣服给你打折。”
“不用打折，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长发男人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这是手工费，你拿着。”
林晚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给钱。她接过钱，说：“谢谢。”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长发男人又说，“以后你在这儿摆摊，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提我的名字，我叫李强，他们都得给我面子。”
林晚秋心里一喜，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她赶紧说：“谢谢强哥。”
李强笑了笑，带着另外两个男人走了。
周围的人见李强走了，都围过来跟林晚秋搭话，不少人还拿着旧衣服让她改。
“姑娘，我这件旧衬衫能改成娃娃领吗？”
“我这件旧裤子能改成喇叭裤吗？”
“我这件旧棉袄能改成短款外套吗？”
林晚秋忙得不亦乐乎，一边登记一边跟顾客商量款式，手里的笔就没停过。卖红薯的大爷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笑着说：“我就说你这衣服肯定有人买，现在好了，生意这么好。”
林晚秋笑着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今天能度过难关，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手艺，还有卖红薯大爷的帮忙，以及李强的通情达理。
忙到傍晚，集市快散了，林晚秋才停下来。她数了数今天赚的钱，居然有三十五块，还接到了十几个改衣服的订单。
“太好了！” 林晚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给卖红薯的大爷买了两斤红薯，又跟他道谢，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路上，风还是很冷，但林晚秋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想起今天的经历，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的地痞骚扰，再到最后的生意火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委屈，有害怕，有激动，还有喜悦。
回到宿舍时，赵春燕和王丽己经回来了，江辰也在。看到她手里的钱和订单，都围过来问情况。
林晚秋把今天的经历跟她们说了一遍，赵春燕和王丽都吓得不轻。
“我的天！你居然跟地痞周旋！太危险了！” 赵春燕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没受伤吧？”
“没事，” 林晚秋笑着说，“他们也不是那么坏，就是想赚点钱。我给他们改了衣服，他们还帮我撑腰呢。”
江辰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嗯，知道了。”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更忙了。不仅要上课，还要改衣服，有时候忙到后半夜才能睡觉。江辰也经常来帮忙，帮她们送货、买东西，还帮她们看摊子。
这天，她们正在宿舍改衣服，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李强，他手里拿着两件旧衣服，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
“晚秋，我带朋友来改衣服。” 李强笑着说，“他们听说你手艺好，都想来试试。”
林晚秋赶紧让他们进来，赵春燕和王丽也热情地招待他们。
李强的朋友一个叫王浩，一个叫张伟，都是跟李强一起的，手里也拿着旧衣服。
“晚秋，我这件旧毛衣能改成开衫吗？” 王浩拿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生日，我想给她个惊喜。”
林晚秋笑着说：“能！你想改成什么样的？我给你设计设计。”
张伟也说：“我这件旧外套能改成短款吗？我妹妹说太长了，不好看。”
“能！”
接下来的几天，李强和他的朋友经常来帮忙，有时候帮她们看摊子，有时候帮她们送货，还帮她们赶走了几个想占便宜的小混混。
林晚秋她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名声也越来越大。不少人都慕名来找她们改衣服，甚至还有县城里的干部家属。
这天，县服装厂的厂长张梅来了。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很干练。
看到她们改好的衣服，张梅赞不绝口：“晚秋，你们做得真好！我跟张老师说了，让你下个月来厂里实习，你愿意吗？”
林晚秋心里一阵激动，县服装厂可是国营单位，能去实习，就意味着有机会成为正式工。
“我愿意！谢谢张厂长！”
“不客气，” 张梅笑着说，“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对了，厂里最近在搞创新设计大赛，你可以带着你的改造衣服去参加，要是能获奖，说不定能首接留在厂里当设计师。”
林晚秋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张梅走后，林晚秋和赵春燕、王丽都兴奋得抱在了一起。
“我们要去县服装厂实习了！我们要当设计师了！”
江辰也为她们高兴，说：“我就知道你们能行！比赛的时候我陪你们去，给你们加油！”
林晚秋看着身边的伙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一路走来，离不开她们的支持和帮助，也离不开江辰的默默付出，甚至还有李强他们的帮忙。
晚上，林晚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希望。她想起了今天在集市上的经历，想起了那些支持她的人，想起了自己的梦想。
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她不怕。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朋友，有伙伴，还有那些支持她的人。
她相信，只要她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实现梦想，让那些旧衣服焕发出新的生机，也让她们的人生焕发出新的光彩。
想着想着，林晚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看到自己站在县服装厂的设计室里，手里拿着画笔，画出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身边围着赵春燕、王丽、江辰，还有李强他们，他们都在笑着，眼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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