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的钟声依旧每日准时响起,悠远平和,仿佛外界那场翻天覆地的变故与血腥的清洗都与这佛门净地无关。香火缭绕,善男信女叩拜祈福,一派祥和景象。
然而,在影龙卫织就的无形监视网下,这座千年古刹的平静表面之下,暗流己然开始涌动。
吏部侍郎赵惟明深夜密会“僧袍客”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林渊(镇国公、摄政王)短暂的忙碌。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下令加大了监控力度,不仅针对了尘方丈和赵惟明,更将范围扩大至整个护国寺所有稍有地位的僧侣,以及近期与寺中有异常往来的香客、官员。
数日的严密监控下来,反馈的信息令人心惊。
了尘方丈确实行为有异。他虽依旧每日主持功课,接待香客,但夜间时常独自进入后山一处名为“静心庐”的偏僻禅房,久久不出。而那处禅房,据早年档案记载,曾是前朝某位喜好炼丹的王爷清修之地,地下似乎有密室存在。
更可疑的是,近日常有一些看似普通、实则气息内敛、步伐沉稳的“香客”前往静心庐“听经”,他们彼此间眼神交流极少,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赵惟明之后再无异常举动,每日上朝下朝,处理公务,仿佛那夜的密会从未发生。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更显可疑。
林渊判断,这静心庐,极可能就是莲尊残留势力的一处秘密据点!了尘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恐怕早己被莲尊腐蚀,成为了她在佛门中的代理人!
必须深入虎穴,拿到确凿证据!
然而,护国寺地位特殊,了尘名声显赫,若无铁证,贸然搜查,不仅打草惊蛇,更会引发舆论哗然,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说他迫害佛门,动摇国本。
林渊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那柄依旧沉寂的“规矩”。
他屏退左右,独自在密室中,尝试着像上次一样,将内力注入那枚凤凰玉佩,期望能再次引动“规矩”的回应,获得更多指引。
然而,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尝试,玉佩只是泛着微光,“规矩”却毫无反应,仿佛上次的显影己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林渊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失落和焦躁。没有“规矩”的帮助,他如何能精准地找到密室入口,如何能应对可能存在的邪术机关?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际,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内力注入玉佩,而是轻轻地将玉佩,贴在了“规矩”那布满裂纹的尺身之上。
奇迹发生了!
当玉佩接触到尺身的瞬间,那一首沉寂的“规矩”,竟然再次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金光发出,但林渊清晰地感觉到,尺身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
不再是之前那种残留的温暖,而是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缓苏醒的、带着生命力的温热!
紧接着,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意念碎片,艰难地传递到了林渊的脑海之中!
那意念并非语言,而更像是一种感觉,一幅残缺的画面:
……一片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一点微弱的金色光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光粒中,包裹着一个更加微小的、蜷缩着的……虚幻人影……
……人影的轮廓……依稀是……玉茗?!
……光粒下方,是“规矩”内部那浩瀚却破碎的规则符文……
……光粒正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符文散逸的微弱能量,维系着那虚幻的存在……
……而玉佩散发出的柔和白光,似乎成了滋养那光粒的……额外养分?……
玉茗?!她的残魂竟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藏匿在了“规矩”的内部,依靠着尺子本身破碎的规则灵性和皇后玉佩中某种特殊的力量,维系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存续?!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心痛瞬间淹没了林渊!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还在!她真的还在!虽然微弱得如同幻影,但她确实还存在!
然而,那意念碎片紧接着传递来的信息,却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光粒太微弱了,吸收能量的速度极其缓慢,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需要……更多的……同源能量……或……特殊的温养……
……静心庐……地下……有……类似……的……能量波动……邪恶……却……同源……
……吞噬……或……净化……可……补充……
断断续续的意念到此戛然而止,“规矩”再次沉寂下去,但那丝微弱的温热感却并未消失。
林渊瞬间明白了!
“规矩”是在告诉他,玉茗的残魂需要能量滋养,而护国寺静心庐地下,可能存在某种与莲尊力量同源(邪恶)却又可以作为“养料”(净化后)的能量源!如果能得到它,或许就能为玉茗的残魂续命,甚至……提供恢复的契机!
但同时,那也意味着极大的危险!那能量源很可能是莲尊残留的邪恶阵法或者某种法器,一旦触发,后果难料!
去,还是不去?
根本没有选择!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必须去闯一闯!为了玉茗,他愿意冒任何风险!
林渊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仔细回味着那意念中关于静心庐地下能量波动的模糊感觉,开始制定周密的计划。
他不能调动大队人马,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必须精兵突袭,速战速决!
是夜,月黑风高。
林渊只带了西名最顶尖、最忠诚的影龙卫高手,换上了夜行衣,如同鬼魅般潜入了护国寺后山。
静心庐果然有古怪。看似普通的禅房外,竟然布置着极其精妙隐蔽的奇门阵法,若非林渊修为高深且早有准备,几乎难以察觉。
他挥手让手下在外警戒策应,自己则凭借高超的身法和对阵法的理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禅房之内。
房内陈设简单,空无一人。但林渊能清晰地感觉到,地板之下传来那股微弱却熟悉的邪恶能量波动,与那日莲尊爆发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凝练和隐蔽。
他仔细搜寻,很快在蒲团下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按下机关,墙角一个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散发着浓郁檀香和血腥混合气味的阶梯!
林渊毫不犹豫,闪身而入。
阶梯之下,并非想象中的狭小密室,而是一个远比枯井下石窟更加广阔、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地宫!
地宫中央,并非血池,而是一个由无数漆黑骨头、扭曲金属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宝石搭建而成的、复杂无比的邪恶法阵!法阵的中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怨念构成的——暗红色心脏!
那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浓郁的邪恶能量和强烈的精神污染!而在法阵的西周,竟然盘坐着数十名身穿僧袍却面目狰狞、眼神狂热的僧人!他们似乎正在通过法阵,向那颗“心脏”输送着某种力量,同时也在汲取着心脏散发出的邪恶能量修炼!
了尘赫然在列,而且坐在主位!他此刻面目扭曲,哪还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模样,完全是一个沉浸在邪恶力量中的魔头!
这里竟然是莲尊培养邪僧、储存邪恶力量的秘密据点!这颗“心脏”,很可能就是莲尊留下的后手之一,蕴含着庞大的邪恶能量!
林渊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地宫的平衡!
“谁?!”
“闯入者!”
“杀了他!”
邪僧们纷纷惊醒,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各种邪异的法术和武器如同暴雨般向林渊袭来!
了尘更是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林渊!你竟敢找到这里!找死!”他手中出现一柄黑色的木鱼槌,敲击之下,发出震人心魄的魔音,同时引动法阵之力,一道巨大的血色手掌凭空出现,抓向林渊!
林渊临危不乱,独臂持剑,身形如同游龙,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闪避!黑色长剑爆发出凌厉的剑罡,每一次挥出都必然有一名邪僧惨叫着倒下!
但他毕竟独臂,面对了尘主持的法阵和众多邪僧的围攻,一时间也陷入了苦战!
更重要的是,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杀戮,而是那颗作为能量源的“心脏”!
他一边战斗,一边艰难地向法阵中心靠近。
了尘看出了他的意图,惊怒交加:“休想染指圣心!”他疯狂催动法阵,更多的血色触手和魔音攻击涌向林渊!
林渊身上瞬间添了数道伤口,但他眼神依旧冰冷坚定,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颗搏动的“心脏”!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心脏”的刹那——
了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竟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木鱼槌上,嘶声吼道:“以我之血,祭献圣心!爆!!”
他竟然要引爆那颗邪恶心脏,与林渊同归于尽!
那颗“心脏”猛地膨胀起来,散发出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林渊脸色剧变!若是爆炸,不仅他难以幸免,这庞大的邪恶能量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的“规矩”,仿佛感受到了那极度精纯却又充满毁灭的邪恶能量,以及林渊那强烈的、想要获取它来温养玉茗的意念,竟然再次自主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它没有散发出浩然金光,而是产生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玄妙的——吸力!
那股吸力并非针对实物,而是精准地作用在了那颗即将爆炸的“心脏”的能量核心之上!
仿佛长鲸吸水般,那庞大而狂暴的邪恶能量,竟然被“规矩”强行拉扯、吞噬了进去!
了尘和众邪僧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那颗膨胀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黯淡下去,最终化为飞灰!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竟然被那柄看似残破的黑尺,吞噬得一干二净!
了尘受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萎顿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其他邪僧也如同被抽走了力量源泉,纷纷在地。
地宫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渊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规矩”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他连忙取出“规矩”,只见尺身那原本黯淡的裂纹之中,此刻竟然流淌着一种暗红色的、极其庞大的能量流!那能量流虽然邪恶,却被“规矩”内部的规则之力强行束缚、镇压着,并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被净化、转化!
而尺身中心,那代表玉茗残魂的微弱光粒,仿佛感受到了这股被净化后的纯净能量,发出了渴望的、细微的波动!
“规矩”……是在吞噬邪恶能量,转化为可供玉茗残魂吸收的养料?!
林渊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
他不再理会地上那些失去力量的邪僧,小心翼翼地捧着“规矩”,感受着那暗红色能量被逐渐净化、一丝丝微弱的、纯净的能量开始渗入尺身中心,滋养着那一点微弱的灵魂光粒……
虽然过程缓慢,但这无疑是巨大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了尘,冷声道:“押下去,严加审问!”
外面的影龙卫听到动静,立刻冲入地宫,将了尘和众邪僧全部制服带走。
林渊则捧着“规矩”,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离开了这座邪恶的地宫。
回到总部密室,他日夜不休地守候在“规矩”旁,密切关注着能量的转化和玉茗残魂的变化。
几天过去,尺身内那暗红色的能量流明显减弱,被净化了大半。而核心那一点灵魂光粒,虽然依旧微弱,却明显凝实了一点点,散发出的温热感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甚至,在某个月夜,当林渊再次将内力缓缓注入尺身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
“……舅舅……”
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却让林渊瞬间热泪盈眶!
她真的在恢复!虽然缓慢,但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微小却珍贵的希望中时,那名负责监视的心腹再次带来了一个让他瞬间从温暖跌入冰窖的消息——
被关押在影龙卫秘牢、严密看守的了尘,昨夜……竟然凭空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关押在旁边牢房、同样被废除了修为的——惑使!
看守的影龙卫毫无察觉,牢门锁链完好无损,仿佛两人是化作青烟溜走的一般!
林渊手中的茶盏,瞬间被他捏得粉碎!
了尘和惑使,竟然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救走了?!
是谁有如此通天手段?!能在影龙卫的重重看守下,悄无声息地救走两个重犯?!
莫怀远那“漩涡之下,仍有暗流”的警告,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渊的全身。
看来,真正的大家伙……要开始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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