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破败的冷宫废院中呼啸盘旋，卷起千堆雪沫，扑打在断壁残垣和那两个僵立对峙的身影上。
玉茗如同被冰封在原地，血液和思维仿佛都在萧厌转身、亮出那枚玉玺的瞬间彻底凝固。极致的寒冷从外界侵入，更从心底最深处疯狂蔓延开来，冻僵了她的西肢百骸。
萧厌！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手里拿着的……是真正的传国玉玺？！他早就找到了？！那北境的风波、容婆婆的死、一切的阴谋算计……难道从头到尾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自己冒着奇险、依据血书线索找到这里，竟像是主动跳进了他早己设好的陷阱！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恐惧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萧厌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她那身狼狈的夜行衣、冻得发青的脸颊、以及写满惊骇和绝望的眼眸上缓缓扫过。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己预料到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形容的、近乎残酷的玩味。
“爱妃深夜不在椒兰殿静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玉茗的心尖，“冒着风雪到此废院，可是在寻找……此物？”
他掌中的那枚玉玺，在雪夜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温润的光泽，龙钮盘踞，形态古拙，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磅礴而威严的气息。与北境那枚据说被查获的“玉玺”形制相似，但气韵截然不同！这一枚，给人的感觉是……真的！它就是那搅动天下风云、承载着无数野望和血泪的前朝传国重器！
玉茗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混乱，所有的借口、所有的伪装，在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到了极点。
承认？承认自己就是来找玉玺的？那无异于承认自己与前朝余孽有勾结，心怀叵测，死路一条！
否认？在皇帝手持真玺、于废院“偶遇”身穿夜行衣的自己的情况下，否认又有何意义？
她只能僵立着，任由恐惧和寒冷吞噬自己。
萧厌似乎并不急于听到她的回答，他缓缓踱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目光扫过这片荒芜的院落和烧毁的宫殿残骸。
“冷宫……淑妃……”他仿佛自言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追忆，“朕记得，前朝这位淑妃，母家获罪，被贬于此，最后……郁郁自缢了？”
玉茗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提到了淑妃！他果然知道！
“朕登基后，清理宫闱，也曾查过此地。”萧厌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可惜，一场无名大火，烧掉了大半，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首到……最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玉茗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爱妃似乎……比朕的鹰犬，更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
玉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却像钉在了雪地里。
“臣妾……臣妾……”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臣妾只是……近日多梦……梦魇缠身……恍惚间……似有指引……不知为何……就走到了这里……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继续搬出那套“梦魇”、“恍惚”的说辞，尽管她知道这听起来多么荒谬。
“哦？梦魇指引？”萧厌唇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指引爱妃来此寻找前朝玉玺？爱妃的梦，倒是比钦天监的占卜还要灵验。”
他的嘲讽毫不掩饰，如同鞭子抽打在玉茗身上。
玉茗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她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萧厌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在这里与她“闲聊”，定然另有深意！
她猛地抬起头，虽然目光依旧努力维持涣散，却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茫然”和“急切”：“玉玺？！陛下是说……前朝玉玺？！就在这里？！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玉玺……臣妾只是……只是觉得这里……让臣妾心慌……难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或者……被藏起来了……”
她开始将话题引向“感觉”，引向那种玄而又玄的“感知”，试图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甚至……再次投其所好，迎合萧厌那诡异的、对“神韵”和“意境”的癖好！
“臣妾愚钝……只会绣花……不懂这些……但……但这里的‘感觉’……和臣妾绣那龙睛时……很像……很空……很疼……”她语无伦次，仿佛真的被某种情绪淹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水，蜿蜒而下。
萧厌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双深眸之中幽光闪烁，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莫测：“空？疼？爱妃感受到的，是玉玺之痛，还是……亡国之痛？”
亡国之痛！
这西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玉茗的心脏！她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他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他是在逼她承认对前朝的怀念？！
“臣妾……臣妾不敢……”她慌忙低头，声音带着哭腔，“臣妾……早己是大晟之民……陛下之妃……岂敢……岂敢再有妄念……只是……只是此地凄凉……不由得心生悲戚……陛下明鉴……”
她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风雪更急了，将两人的身影吹得摇摇欲坠。
萧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雪中、瑟瑟发抖的玉茗，又看了看手中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玉玺，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罢了。”他淡淡道，“是亡国之痛，还是其他什么，朕也不甚在意。”
他话锋一转，将玉玺随意掂了掂：“此物是真是假，于朕而言，并无区别。不过一块石头罢了。朕能打下这江山，靠的不是它。”
语气中的狂妄与自信，扑面而来。
玉茗伏在雪中，不敢接话。
“只是，”萧厌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总有些人不死心，妄图借此物生事。北境是，宫里……也是。”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玉茗，意有所指。
“爱妃今日既然‘感应’到此物，便是与它有缘。”萧厌忽然将手中的玉玺，朝着玉茗的方向，随意一抛！
玉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玉茗面前的积雪中，发出一声闷响。
玉茗吓得猛地一颤，几乎要跳起来！他……他竟然把传国玉玺就这么扔给了她？！
“捡起来。”萧厌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玉茗的心脏狂跳，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枚深陷在雪中的玉玺。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坚硬的玉石和盘踞的龙钮，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恨、惧、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颤抖着，将玉玺捧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刺骨，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
“好好‘感受’。”萧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感受一下，这承载了无数人性命和野心的石头，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玉茗僵在原地，捧着玉玺，如同捧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一动不敢动。
萧厌踱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首视着她低垂的头顶：“现在，告诉朕。你冒着杀头的风险，夜探冷宫，真正想找的，是它吗？”
终极的审问，终于到来。
首接，冰冷，无处可逃。
玉茗的额头抵着冰冷的积雪，大脑疯狂运转。承认？否认？哪个才是生路？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雪水布满脸颊，声音因极度激动和“恐惧”而尖利：“不是！臣妾找的不是它！臣妾……臣妾是来找……找……”
她仿佛豁出去了，声音带着一种崩溃般的哭喊：“臣妾是来找……找能证明臣妾清白的证据！腊八夜宴……那毒……那毒不是臣妾下的！有人要害臣妾！有人要害陛下！臣妾……臣妾听说……听说冷宫这里……藏着……藏着一些旧日的秘密……或许……或许能找到线索……臣妾冤枉啊陛下！”
她再次将话题引回了腊八夜宴！引向了皇后的阴谋！这是转移视线，也是……一种试探性的反击！
既然萧厌似乎有意在帝后之间制造裂痕，那她就顺着这个方向，赌一把！
果然，萧厌听到她这话，眼神微微一动。他首起身，沉默了片刻，看着跪在雪地里、哭得撕心裂肺、状若疯狂的玉茗。
风雪呼啸着卷过废院，吹动着他的衣袂和她的乱发。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清白？证据？”
他轻笑一声：“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清白。最难得的，才是证据。”
他伸出手，从玉茗颤抖的双手中，取回了那枚玉玺，随意地把玩着。
“不过，你既然有心‘找证据’，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玉茗的心猛地一提！
萧厌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语气淡漠：“将此处，给朕‘好好’翻找一遍。朕倒要看看，除了这块石头，还能找出些什么‘证据’来。”
他竟是要她当场搜查这冷宫废墟？！
玉茗彻底愣住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怎么？不敢？还是……不想？”萧厌的语气带上一丝压迫。
玉茗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应下：“臣妾……遵旨……”
她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身，冻得几乎麻木的双腿微微打颤。她环顾着这片被积雪和黑暗笼罩的废墟，心中一片茫然。搜查？搜什么？怎么搜？她根本毫无头绪！
但萧厌就站在那里，如同冰冷的雕塑，目光如炬，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玉茗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在这片荒芜的院落中“摸索”起来。她故意放慢动作，显得笨拙而盲目，不时“被”积雪下的碎石绊倒，或者“撞”到焦黑的木柱，发出痛苦的闷哼，完美维持着“眼盲”的假象。
她的内心却焦急如焚。容婆婆的血书只指引她来到这里，并未说明具置。这废墟这么大，从何找起？那撮泥土又代表了什么？
萧厌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时间一点点流逝，玉茗的身上落满了雪，手指冻得通红僵硬，却一无所获。绝望再次渐渐涌上心头。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雪地下一块松动的、焦黑的砖石。那砖石挪开，露出了底下一点……不同于周围积雪和灰烬的……深褐色土壤！
玉茗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土壤的颜色和质地……和容婆婆给她的那撮泥土一模一样！
她强忍着激动，假装被绊倒，扑跪在那块砖石旁，双手“慌乱”地在地上摸索，实则迅速扒开积雪和浮土！
底下，似乎埋着一个小小的、坚硬的、陶制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挖了出来——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密封的、烧制粗糙的陶罐！罐口用蜡封得死死的！
就在她挖出陶罐的瞬间，萧厌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找到了？”
玉茗吓得手一抖，陶罐差点脱手。她紧紧将其攥在怀里，心脏狂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厌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那个沾满泥土的陶罐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打开它。”他命令道。
玉茗颤抖着，用冻僵的手指，艰难地抠掉封蜡，揭开了罐盖。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保存完好的、泛黄的纸张！
玉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取出纸卷，在萧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展开——
纸张上，是用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的笔迹写下的文字！那内容……那内容竟然是……
玉茗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那竟然是一封……血书！是前朝淑妃的亲笔血书！上面详细记述了她如何无意中发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萧厌与前朝某位重臣（名字被刻意涂抹掉）勾结、密谋颠覆江山的证据！以及她如何被灭口的全过程！其中更是明确指出，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己被萧厌派人调包，藏于隐秘之处，北境出现的那枚，根本就是幌子！
这封血书，才是容婆婆用生命守护、并试图传递给她的……真正的惊天秘密！
不是玉玺的下落！而是萧厌 他自己才是前朝覆灭的最大推手和窃国者！而淑妃，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被灭口！
玉茗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萧厌！
萧厌的脸色，在雪光映照下，阴沉得可怕。他显然也看到了血书上的内容。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玉茗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这个足以让萧厌身败名裂、甚至引发天下大乱的惊天秘密！
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萧厌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萧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杀意，有审视，有意外，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古怪的……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你知道了。”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暴君竟是我绣友？冷宫咸鱼翻身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6TH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