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了。”
萧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道最终的判决，冰冷地砸落在风雪呼啸的废院之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玉茗耳中，带着千斤重压，几乎将她的脊梁压断。
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眼前这个掌控她生死的男人，才是颠覆她家国的真正元凶！她知道那场导致国破家亡、血染宫闱的巨变，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知道他手上不仅沾着她皇室宗亲的血，更背负着窃国篡位的原罪！
这不再是宫廷倾轧，不再是妃嫔争宠，这是彻头彻尾的、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是足以将他从九五之尊的宝座上拉下来、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惊天秘辛！
而她，一个前朝公主，一个他掌中的玩物和棋子，竟然阴差阳错地，拿到了这最致命的证据！
死定了。这一次，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萧厌绝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绝不可能让这个秘密有丝毫泄露的可能！
玉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僵立在风雪中，手中那封轻飘飘的淑妃血书，此刻却重如泰山，烫如烙铁，灼烧着她的指尖，更灼烧着她的灵魂。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萧厌的表情，只能死死地盯着雪地，等待着那最终的、雷霆万钧的毁灭降临。或许下一秒，冰冷的刀锋就会吻上她的脖颈，让她和容婆婆、和淑妃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寒冷的雪夜。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起雪沫，扑打在那枚被萧厌随意握在手中的真正玉玺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良久，预想中的杀戮并未到来。
萧厌忽然动了。他并未看玉茗，而是缓缓踱步，再次打量起这片荒芜的废墟，目光扫过淑妃当年自缢（或许是被缢）的那根焦黑房梁，语气竟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漠然。
“淑妃林氏，”他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聪慧机敏，可惜……眼光差了些。站错了队，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玉茗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怎么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一条被他亲手扼杀的生命？！谈论一场颠覆江山的阴谋？！
萧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雪夜中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玉茗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觉得朕残忍？虚伪？”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龙椅之下，哪一级台阶不是白骨垒就？哪一寸锦缎不是鲜血染成？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朕能坐在这里，不是因为这玉玺，而是因为朕赢了。”
他的语气狂妄而冷酷，带着一种践踏一切规则和道德的绝对力量感。
“至于这秘密……”他的目光落回玉茗手中的血书上，语气莫测，“你以为，它是如何能留存至今的？”
玉茗一怔。什么意思？
“淑妃藏得隐蔽？容氏守护得力？”萧厌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若非朕默许，这废院，早被掘地三尺，片瓦不存。这血书，也早该化为灰烬。”
玉茗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
他……他早就知道？！他知道淑妃留下了血书？！他知道容婆婆守护着秘密？！他甚至……是默许这一切存在的？！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留下一个足以毁灭自己的把柄？！
“很意外？”萧厌似乎很享受她震惊的表情，“朕不需要靠毁灭证据来稳固江山。朕需要的，是让该知道的人，在适当的时候，知道该知道的事。”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了玉茗，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所有伪装，首抵内心最深处：“而你，安容李氏，前朝公主，朕宫中的瞎子废妃……你觉得，你为何能‘恰好’找到这里？‘恰好’拿到这血书？”
玉茗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寒意如同无数细针，从脊椎骨缝中疯狂钻入！
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容婆婆的死，或许在他计划之外，但将她引向冷宫，引向这血书，根本就是他一手推动的！
他早就知道容婆婆会给她传递消息！他早就知道她会来！他甚至可能……连那枚真玉玺，都是他故意放在这里，等她来“发现”的！
所谓的“棋局”，所谓的“落子”，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就己经开始了！而她，自以为是的挣扎和谋划，根本从未跳出过他的掌心！
一种巨大的无力和恐惧，混合着被彻底玩弄的屈辱，瞬间将她吞没。她感觉自己就像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被那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理解的颤抖，“陛下……为何要……要让臣妾知道……”
让她知道他是她的灭国仇人？让她手握他的罪证？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欣赏她痛苦挣扎的模样吗？！
萧厌静静地看着她，风雪吹动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在那一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寂寥和……近乎自虐般的偏执？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或许……是因为这座皇宫，实在太无聊了。”
他抬起手，作者“毛栗子宝贝”推荐阅读《暴君竟是我绣友？冷宫咸鱼翻身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轻轻抚摸着那枚真正的传国玉玺，眼神晦暗不明。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谎言，演着戏码。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无非都是为了权势、性命、或是那可笑的恩宠。”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看透一切的厌倦，“朕有时会想，如果撕开所有这些伪装，露出最赤裸的真相和仇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玉茗，那眼神变得极具穿透力，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期待？
“尤其是你，朕从昭阳殿外带回来的‘战利品’。”他的声音近乎低语，却字字清晰，“一个亡国公主，一个本该恨朕入骨、却不得不匍匐在朕脚下、谄媚求生的女人……朕很好奇，当你知道一切真相后，你的‘感觉’，你的‘绣艺’，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会彻底崩溃，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还是会将那份恨意深藏，绣出更‘动人’的作品？或者……鼓起那微不足道的勇气，试图做点什么？”
玉茗彻底惊呆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连灵魂都在颤栗！
疯子！他是个疯子！一个手握至高权柄、却沉浸在扭曲游戏中的疯子！他留下血书，揭露真相，根本不是为了任何政治目的，而只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窥探人性与仇恨的好奇心！只是为了给他无聊的帝王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而她，就是他选中的那个，被投入角斗场、与残酷真相和血海深仇搏斗，以供他观赏的……玩物！
巨大的愤怒和恶心感汹涌而上，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和诅咒。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现在撕破脸，只有死路一条！
她必须冷静！必须活下去！
玉茗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战栗。她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冰冷的血书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崩溃，“臣妾……臣妾己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苟活……为何……为何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要剥夺……陛下……您干脆杀了臣妾吧……臣妾受不了了……”
她再次祭出了最有效的武器——示弱和崩溃。将一个骤然得知惊天真相、无法承受、只求一死的可怜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厌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在雪地里的模样，眼中的那些复杂情绪渐渐沉淀，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深邃。
“杀了你？”他淡淡道，“那这出戏，岂不是少了一个主角？”
他弯腰，从玉茗颤抖的手中，轻易地取回了那封淑妃血书。他看也没看，只是随手将其揉成一团。
然后，在玉茗惊恐的目光中，他取出火折子，迎风晃亮。
橘红色的火苗蹿起，舔舐着那泛黄的纸卷，迅速将其吞噬，化为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在风雪之中。
足以颠覆王朝的证据，就在他指尖，如此轻易地……灰飞烟灭。
玉茗怔怔地看着那飘散的灰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就这么烧了？如此轻易地毁掉了能威胁他统治的东西？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吓唬她？戏弄她？
“这东西，”萧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平淡无波，“朕若需要，随时可以有一百份。朕若不允许，一份也流传不出去。”
绝对的权力，带来的是绝对的掌控和傲慢。
他毁掉血书，不是在消灭证据，而是在向她展示这种掌控力。
“今日之事，”萧厌的目光重新落在玉茗身上，那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和威严，“朕当你从未听过，从未见过。”
玉茗猛地一颤，连忙磕头：“臣妾……臣妾今日只是梦游症发作，误入废院，冲撞圣驾……其他……其他一概不知……”
“很好。”萧厌似乎满意了她的识趣，“记住你的身份，记住朕的话。棋局还在继续，你的‘价值’，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
他将“表现”二字，咬得略重。
玉茗浑身冰冷，只能伏地应诺：“臣妾……明白……”
“起来吧。”萧厌淡淡道，“该回去了。朕的‘瞎子’爱妃，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玉茗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狼狈不堪。
萧厌不再看她，转身，握着那枚真正的玉玺，大步向着废院外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和黑暗之中。
留下玉茗独自一人，站在荒芜的废墟里，面对着飘散的灰烬和无尽的寒冷，浑身颤抖，心如乱麻。
劫后余生？不，她感觉自己仿佛刚从地狱的边缘爬回，却落入了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囚笼。
皇帝是灭国仇人，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却被迫要继续扮演无知和顺从……
这条路，接下来该如何走下去？
风雪依旧，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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