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雪夜青鳞
大雍景和十三年冬,第一场雪落得猝不及防。
子时的雪片裹着北风,砸在御史府的青瓦上,簌簌声里混着马蹄声——不是寻常的巡夜马蹄,是东厂暗卫的乌头马,铁掌裹着棉布,却还是在冻土上踏出闷响,像敲在楚党十二家的心上。
沈敬之坐在书房,烛火被穿窗的雪风扑得乱颤,映得他手里的玄铁印鉴泛着冷光。印面是“大雍监察御史”的阴文,他正用刻刀在印底细细凿着什么,指尖沾着墨,混着从指缝渗出来的血——刚才整理密信时,被信纸边缘划破的,伤口没来得及裹,血珠滴在密信上“青鳞散”三个字上,晕成淡红的云。
“沈大人,来不及了!”门被撞开,苏墨闯进来,怀里抱着个木盒,乌纱帽歪在一边,官服下摆沾着雪和泥,“东厂的人己经围了西街,柳大人、萧大人那边……怕是己经出事了!”
苏墨是太医院的典史,却专司验尸,楚党里最懂“死人说话”的人。他把木盒放在桌上,打开时露出支银簪,簪头是片錾刻的青鳞,鳞尖还沾着点淡绿色粉末,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先帝的死因,不是‘偶感风寒’。”苏墨的声音发颤,抓起沈敬之的手,按在银簪上,“这支簪是我爹传下来的,验毒最灵。我偷偷验了先帝的指甲,刮下来的粉末,一碰到银簪就变绿——是‘青鳞散’,西域的秘药,吃了会慢慢失智,最后像风寒一样断气。魏承渊说……说这是先帝‘安天下’的药,要给世家官员都用上!”
沈敬之的手猛地一紧,刻刀在印底划错了一笔,凿出个小缺口。他看着密信上“青鳞散,控世家,安天下”的字迹,是先帝晚年的亲笔,却歪歪扭扭,显然那时己经被药控住了心智。
“所以,我们联名反对,就成了‘通敌叛国’?”沈敬之笑了,笑得喉咙发紧,“魏承渊这步棋,走得真毒。”
他拿起刻好的印鉴,翻过来给苏墨看——印底除了“沈敬之”三个字,还多了半片青鳞,鳞纹里故意留了个小缺口,和苏墨银簪上的青鳞正好能对上,“这是线索。我儿子沈砚才七岁,我把他藏在柴房,印鉴上的青鳞,还有你这银簪,得留给他俩——将来,得有人知道真相。”
“他俩?”苏墨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女儿凝雪?”
“凝雪才五岁,跟着你夫人回娘家了,魏承渊暂时找不到她。”沈敬之把印鉴塞进怀里,又拿起密信,凑到烛火上点燃,“你带着银簪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天枢司:青鳞谜案 去找陈叔,他会把凝雪送去安全的地方。我留在这里,尽量拖时间。”
“不行!要走一起走!”苏墨抓住他的胳膊,却被沈敬之推开。
窗外的马蹄声更近了,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沈敬之把密信的灰烬揉成粉末,撒进茶碗里,又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沈”字,他用刚才的刻刀,在玉佩背面也凿了个小小的青鳞缺口:“这是沈砚的,印鉴我藏在他的棉袄夹层里,青鳞对青鳞,缺口对缺口,他长大了,总会懂的。”
他刚把玉佩揣进怀里,书房门就被踹开了。十几个穿黑衣的东厂暗卫冲进来,手里的刀上沾着雪,雪化了,混着血,滴在地上的密信灰烬上。
“沈大人,魏提督有令,请您去东厂‘问话’。”为首的暗卫声音像冰,手里的刀指向沈敬之的胸口。
沈敬之没动,反而拿起桌上的印鉴,在自己的官服衣襟上按了一下——半片青鳞的印子,沾着他指尖的血,在深蓝的官服上格外扎眼。
“告诉魏承渊,”沈敬之看着暗卫的刀刺过来,声音却很稳,“青鳞散能控人,控不住人心;能灭楚党,灭不了真相。总有一天,半片青鳞会拼成整的,他欠的债,得还。”
刀光闪过,沈敬之倒在雪地里,血从胸口流出来,混着雪水,漫过印在衣襟上的青鳞。苏墨想冲过去,却被两个暗卫按住,他看着沈敬之的手还紧紧攥着那枚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咬碎了嘴里的药——那是他准备的毒,若是被抓,就自行了断,不能把青鳞散的秘密说出去。
暗卫把苏墨拖出去时,他最后看了眼书房的烛火,火己经灭了,雪片落在沈敬之的脸上,慢慢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怀里的木盒掉在地上,银簪滚出来,青鳞簪头沾了雪,淡绿色的粉末还在,像个沉默的证人。
柴房里,七岁的沈砚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他躲在柴堆里,怀里揣着父亲塞进来的棉袄,夹层里的印鉴硌着他的胸口,还有那块刻着青鳞缺口的玉佩,攥在手里,暖得像父亲的体温。他听见外面的厮杀声、惨叫声,还有暗卫们谈论“青鳞散”的声音,不懂是什么意思,却知道,从这个雪夜起,他的家没了,父亲没了,只剩下怀里的印鉴和玉佩,还有那个带着缺口的青鳞印记。
西街的雪越下越大,盖住了御史府的血迹,盖住了楚党十二家的门匾,却盖不住那半片青鳞——它印在沈敬之的衣襟上,刻在沈砚的玉佩里,藏在苏墨的银簪上,像一颗埋在雪地里的种子,等着十年后,被风吹醒,长成刺破黑暗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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