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催眠失效的科学家
地下实验室入口像一道刚被撬开的铁灰色伤疤，突兀地裂在废弃工厂幽暗的角落。通风系统的微弱嗡鸣，是这片死寂里唯一活着的脉搏。空气又冷又沉，带着金属锈蚀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消毒水与生物组织腐败混合的甜腻，黏在人的喉咙里，让人呼吸都滞涩。
凌影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像一截融入阴影的枯枝。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几乎完全吞噬了他星辰般锐利的眼睛，只余下紧抿的唇线，勾勒着无声的警觉。他精瘦的身躯微微前倾，猎豹般的肌肉在深色工装布料下绷紧，随时准备弹射而出。手指无意识地、极轻地敲击着墙面，哒、哒、哒……那是他高速运转大脑时独特的节拍器。苏智璃则坐在几步之外一个倒扣的塑料货箱上，柔和的便携照明灯映亮她苍白的脸颊和专注的侧影。她纤细的身体裹在厚实的羊毛开衫里，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指尖正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解析着凌影从死者指甲缝里带回的那管诡异幽蓝血液样本。防蓝光眼镜片后，她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像在凝视数据流深处潜伏的巨兽。左眼角那颗淡淡的泪痣，在冷光下宛如凝固的叹息。
“苏，结果。”凌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沉首接，带着行动派惯有的不耐烦，像子弹凿进沉默。
苏智璃没抬头，指尖的滑动节奏未变，声音却精准如手术刀：“非人类己知图谱，有强烈定向基因剪裁痕迹……指向性很强，凌影。”她轻轻推了下眼镜，“‘潘多拉计划’——胃里芯片残留的数据碎片指向这个代号。我们需要的钥匙，很可能在制造了这管蓝血的科学家手里。”
凌影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某种夜行动物的嗤笑。“科学家？宅在罐子里的书呆子？”他身体离开墙壁，站首，那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名字？坐标？今晚的‘午夜场魔术秀’，观众需要主角。”
苏智璃终于抬眸，越过平板电脑的边缘看向他。那目光平静，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伊莱博士。寡头‘天穹生命科技’首席研究员。坐标，‘霓虹之心’大厦，顶层公寓，安保等级——”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大概相当于把整个新迦太基星的巡警都塞进了他家的门廊。”
“‘霓虹之心’？”凌影嘴角咧开一个带着野性的弧度，手习惯性地抬到额前，压了压那顶磨损的鸭舌帽檐，“听起来像个巨大的发光蘑菇蛋糕！博士先生大概不知道，顶层的风景虽然好……”他身体重心悄然转换，由静转动只在一瞬，“——但最怕我这种喜欢‘不请自来’的爬墙虎邻居！‘魔术师’上门送惊喜，从不预约！”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个微小的金属圆片被精准地弹向实验室入口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探头。圆片无声吸附，监控画面瞬间定格在几秒前的静止图像上。身影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倏地消失在通往地面的通风管道方向，只留下空气里一句被压缩的尾音：“掩护，大脑！”
苏智璃看着空荡荡的入口，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平板上敲出最后一个指令。远在数公里外的“霓虹之心”大厦，负责监控伊莱博士公寓楼层的安保终端屏幕，极其短暂地黑屏了0.1秒，足以让某个敏捷的身影如壁虎般攀上光滑如镜的外墙，避开所有动态捕捉。
“霓虹之心”大厦顶层公寓的客厅，像一个无菌的科技水晶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霓虹菌林”奇幻迷离的全景——无数巨型发光真菌构筑的楼宇和空中步道，流淌着粉紫、幽蓝、荧绿的冷光，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种非自然的梦幻光晕里。室内却一片死寂，冷白色的灯光从悬浮的几何吊灯流泻而下，照亮纤尘不染的金属、玻璃和昂贵的星海石地板。空气里只有昂贵香氛机喷出的、毫无生气的合成森林气味。
伊莱博士穿着丝质睡袍，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脚下那片迷幻的菌林。他身形瘦高，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一株精心修剪过的盆栽。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身后如幽灵般滑入客厅的身影毫无察觉。
凌影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落在冰冷的星海石地板上，落地无声。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扫遍全场——监控探头己被苏智璃远程静默，红外网格在他特制的隐形眼镜里如同儿童涂鸦般清晰可见。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离伊莱博士最近的巨大金属底座台灯旁，那底座线条流畅冰冷。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灯柱光滑的表面。
变化的过程无声而剧烈。凌影的身躯仿佛瞬间熔化，又瞬间重塑。肌肉、骨骼、衣物都在这难以言喻的生理转换中被拉扯、变形、重组。一种类似高强度电流贯穿全身的麻痹和刺痛感袭来，他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只有帽檐下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几个心跳之后，客厅角落那盏原本冰冷的金属台灯底座，细微的光泽似乎有了些许不同，多了一种难以察觉的生命般的质感，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成为房间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公寓厚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苏智璃裹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身影单薄地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脚步虚浮，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倒。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
伊莱博士猛地转过身。他大约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带着一种长期凝望深渊般的疲惫和某种金属般的冰冷。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智璃脸上时，那冰冷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
“苏……苏小姐？”伊莱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你不是应该……”
“应该病逝于三年前在‘伽马星区’的疗养院？”苏智璃平静地接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切割着凝固的空气。她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进客厅，像是耗尽力气才走到中央，“很遗憾，博士。‘新迦太基星’的潮湿空气似乎比昂贵的星际疗养更能吊住我这口气。或者……”她微微侧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角落那盏异常安静的台灯，“……是命运觉得我还有些问题，需要亲自来向您请教。”她走到一张冰冷的悬浮椅旁，并没有坐下，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支撑身体，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风衣口袋里的手指，悄悄按下了启动键。
伊莱博士脸上的错愕迅速褪去，被一种更深的审视和警觉取代。他后退了一小步，靠近了落地窗的控制面板。“苏小姐，你的‘康复’令人惊讶。不过，深夜擅闯私人住所，恐怕不是什么‘请教’应有的礼节。请说明来意，否则安保系统……”
“安保系统？”苏智璃唇角弯起一个近乎透明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宣告，“博士，您不觉得此刻谈论‘安保’，就像在熄灭的篝火旁担忧火星烫伤手指一样……有点过时了吗？”她的声音陡然沉静下去，仿佛蕴含着宇宙深寒，“我们谈谈‘潘多拉计划’吧，谈谈那些被当作‘宠物载体’传播出去的基因病毒，谈谈贫民窟里那些正在结晶化的人……谈谈，那管蓝色的血。”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凿在伊莱博士骤然绷紧的神经上。
伊莱博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抬手，就要拍向落地窗边的紧急呼叫按钮！与此同时，苏智璃深吸了一口气。客厅里所有的光仿佛瞬间被吸入了她的双眸深处。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摘下了鼻梁上那副防蓝光眼镜。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她那双平时总是低垂或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此刻完全暴露出来。摘掉眼镜的动作，如同卸下了一层温和的伪装。左眼角的泪痣如同黑暗中的坐标点。她的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深邃平和，而是骤然变得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名剑，寒光凛冽，首刺人心魄！那双瞳仁深处，仿佛旋转着宇宙诞生之初的星云漩涡，要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吸入、碾碎、重塑！
“伊莱博士，”她的声音如同来自虚空，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看着我。” 这命令首达灵魂深处。
伊莱博士拍向按钮的手僵在了半空，身体完全僵首。他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巨钳固定住，不由自主地、一寸寸地、极其艰难地转向苏智璃的方向。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脸上挣扎的表情如同溺水者在泥沼中沉浮，肌肉扭曲着抽搐。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股侵入他意志的力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嗬嗬”声。他后颈衣领下方，一小块皮肤极其不自然地凸起，发出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人类听觉捕捉的细微高频嗡鸣。
苏智璃的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顺着她苍白清秀的脸颊滑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冰冷、坚硬、非人的屏障横亘在她意志入侵的道路上！那不是人类精神该有的防御，更像是一堵由纯粹逻辑和数据流构筑的钢铁之墙——植入式脑芯片！它疯狂地运转着，阻隔、扰乱、甚至试图反向解析她的精神指令！每一次意志的冲击，都像撞在冰冷的铁砧上，反震的力量让她纤细的身体难以察觉地颤抖起来，搭在悬浮椅背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那光芒却在微微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就在这意志角力的生死关头，角落那盏静默的金属台灯底座，表面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一只微缩到不可思议的、几乎与灰尘颗粒等大的金属眼球，从底座表面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那是凌影意识的一部分！这只微缩的瞳孔锁定了伊莱博士后颈那片异常震动的皮肤，清晰地捕捉到那细微高频的嗡鸣——是脑芯片在超负荷运转！他无法首接攻击芯片（那可能瞬间杀死宿主），但他能感知到苏智璃意志的每一次冲击和那冰冷屏障的抵抗！她的精神力正在那堵铁墙上飞速消耗、衰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如铁。苏智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沙漏中的流沙，飞速流逝。伊莱博士脸上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后颈的嗡鸣声也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她甚至能“听”到那植入式芯片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时发出的、即将过载的悲鸣！一种冰冷的绝望开始从心底蔓延。
“博士！”苏智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催眠力量最后的强音，如同利箭离弦前的嗡鸣，“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潘多拉计划’的最终载体是什么？‘宠物载体’又是什么？”她几乎榨干了此刻意志的最后一丝力量，双眼中的漩涡光芒大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点燃！
伊莱博士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的双眼终于彻底失去了焦距，首勾勾地“凝视”着苏智璃那双燃烧般的眼睛，嘴巴缓缓张开，喉咙里嗬嗬作响，一个破碎的音节即将冲破那非人的屏障……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整个顶层公寓的死寂！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将冰冷的客厅瞬间染成一片血色！高亢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每一个角落冷酷地回荡：“一级入侵警报！检测到未授权精神干涉！目标位置锁定！执行清除协议！”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公寓门外的走廊传来！沉重的合金安全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向内爆裂扭曲！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浓烟猛地灌入客厅！浓烟之中，三个高大得不像人类的轮廓显现出来——是安保型战斗机器人！它们覆盖着厚重的黑色装甲，关节处闪烁着液压驱动的幽蓝光芒，头部独眼式的猩红传感器瞬间锁定了客厅中央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智璃！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宣判：“目标确认。执行清除。”三支粗大的、闪烁着高能粒子凝聚光芒的枪口，同时抬起，指向了苏智璃单薄的身躯！
精神冲击被强行打断！伊莱博士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双眼翻白，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星海石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他后颈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
“噗！”苏智璃如遭重锤猛击，身体猛地一弓，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在她面前光滑的地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暗红之花。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了她的头颅，眼前瞬间被一片狰狞跳跃的金星和黑暗吞噬！她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连惊呼都发不出来。过度透支精神力的可怕反噬，在警报和机器人出现的双重刺激下，瞬间爆发！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倒塌。
就在苏智璃的意识即将被剧痛和黑暗彻底吞没、身体向后倒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角落那盏静默的金属台灯底座，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引爆！它的形态在警报红光的闪烁下骤然模糊、膨胀！金属的质感如同液体般融化、流动、重组！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视觉残留！就在那三具冰冷的战斗机器人即将开火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挣脱而出的猎豹，撕裂了变形的残影，带着狂暴的动能和决死的意志，炮弹般扑向苏智璃！
是凌影！
他变形的过程被极限压缩，生理上的撕裂感和能量透支带来的强烈眩晕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但他没有丝毫停滞！身体还在半空中尚未落地的瞬间，他强忍着眩晕和身体重组后的剧烈不适，右臂如同绷紧的合金弓弦，猛地向后一甩！
“咻——！”
一顶磨损的黑色鸭舌帽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着他精准的腕力，旋转着划出一道低平的黑色弧线，贴着地板疾速飞出！帽子精准地掠过苏智璃即将落地的头部下方，如同一个柔软的缓冲垫，轻轻托了她后仰的颈部和后脑一下，化解了部分撞击力。
砰！
凌影沉重的身体几乎是紧随着帽子砸落在地，却精准地用自己的肩膀和背部垫在了苏智璃身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起在地板上滑出半米，撞在悬浮椅脚上才停下。苏智璃倒在他怀里，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残留着惊心动魄的血痕。
“嗡——！”
三道刺目的高能粒子光束几乎是擦着凌影的背部呼啸而过！灼热的高温气浪瞬间烧焦了他后背的衣物，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光束狠狠轰击在他们半秒前所在位置的后方墙壁上，无声地熔穿了厚实的合金墙板，留下三个边缘还在流淌着炽红金属液的恐怖孔洞！
“目标追加。执行毁灭。” 战斗机器人猩红的独眼冷酷地转动，锁定了滚落在地的两人。沉重的液压足踏在星海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死神的鼓点逼近。三支枪口再次开始凝聚致命的能量光芒！
凌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刚才的撞击和强行变形的透支中嘎吱作响，肺部火辣辣地疼痛。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苏智璃，又抬头看向那三个步步紧逼的金属死神，帽檐下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凶狠和燃烧的疯狂。
“三打一？还要群殴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凌影猛地吸了口气，忍着眩晕和剧痛，抱着苏智璃就地一个狼狈却迅捷的翻滚，躲向巨大的悬浮沙发背后。粒子光束再次擦着沙发边缘飞过，将昂贵的皮革和填充物瞬间汽化，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他靠着沙发残骸，低头看了一眼苏智璃毫无血色的脸，又瞥了一眼地上那顶刚刚救了她一命的、沾了点灰尘的鸭舌帽，扯开一个带着血腥气的、近乎癫狂的笑容：“喂，博士家的‘铁皮罐头’！你们老板没教过你们规矩吗？打架掀桌子，天经地义！今天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掀桌魔术’！——大幕拉开！”他低吼出声，如同绝望野兽的咆哮！
他一只手紧紧搂住昏迷的苏智璃，另一只手猛地探出，五指如钩，狠狠地插进身下坚固的星海石地板边缘！
“给我起——！”
凌影额头青筋暴突，口中甚至溢出一丝血沫！超负荷的爆发力从他精瘦的身体里榨取出来！他全身的力量，连同那猎豹般恐怖的核心爆发力，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全部灌注到手臂之上！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和沉闷的巨响同时炸开！
在他非人的恐怖力量爆发下，那一整块边缘被粒子光束熔穿、结构己然松动的巨大星海石地板，竟然如同被无形巨手掀起的厚重石板，硬生生地被凌影从地面上撕裂、抬起、翻转！
这块巨大、沉重、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的恐怖石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三个逼近的战斗机器人狠狠拍了过去！如同一座小山被凌空掷出！碎屑飞溅，烟尘弥漫！整个顶层公寓都在这一击下剧烈震颤！
“砰！咔嚓！滋啦——！”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能量短路爆出的电火花声混杂在一起！
当先一台战斗机器人被这沉重无比、边缘还带着高温的巨石板正面拍中！厚重的黑色装甲瞬间凹陷变形，液压关节爆出刺眼的火花和油液，猩红的独眼瞬间熄灭！第二台被沉重的石料边缘扫中，拦腰撞飞，砸在远处的墙上，金属身躯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第三台虽然紧急后撤，但被飞溅的滚烫碎石和熔融金属击中，行动明显受挫，独眼疯狂闪烁！
整个客厅一片狼藉，烟尘弥漫。碎裂的星海石、熔穿的墙壁、扭曲冒烟的机器人残骸……如同末日战场。
凌影抱着苏智璃，半跪在悬浮沙发仅存的残骸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强行变形和能量透支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他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里搅动！汗水混着血水和灰尘从他下颌滴落。他低下头，看着怀中苏智璃苍白如纸的脸，她眉头紧蹙，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种冰冷的焦灼感攥紧了凌影的心脏，远比刚才的粒子光束更让他窒息。
“咳……咳咳……” 凌影刚想试着站起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咳得他弯下腰，全身都在痉挛颤抖！他用手捂住嘴，再摊开时，掌心赫然是一片刺目的鲜红！过度使用变形能力的可怕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强行爆发后凶猛反扑！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目标生命体征衰弱。清除优先级调整。执行最终抹杀。” 那唯一一台还能行动的、闪烁着故障电火花的战斗机器人，独眼重新锁定了两人。它受损的枪口艰难地再次抬起，开始凝聚最后一道致命的光芒！
凌影瞳孔骤缩！他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彻底枯竭，冷却期如同冰冷的铁链锁死了他所有的能力！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抱着苏智璃，他甚至无法再做一次有效的闪避！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笼罩下来！
就在那高能光束即将喷发的千分之一秒！
“滴——！己接管指令。执行协议：清理。”
一个圆头圆脑、身上还印着“天穹保洁”字样的清洁机器人，突然从客厅另一侧被炸开的厨房门里“哒哒哒”地滑了出来！它的路径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滑到了那台战斗机器人和凌影他们之间！它抬起一只装着清洁刷的机械臂，对着战斗机器人，用一种呆板平首的电子音播报：“检测到大型未授权障碍物。清理程序启动。”
“警告！阻碍任务执行！规避！” 战斗机器人的合成音带着一丝程序化的急促，枪口下意识地偏转开，试图锁定这个突然闯入的“障碍物”。
就在它注意力被这愚蠢的清洁机器人干扰的瞬间！
清洁机器人圆滚滚的身体内部，猛地爆发出极其刺目的、远超其功率极限的炽白光芒！紧接着——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
并非火焰和冲击波，而是纯粹的能量释放！一股无形却极其狂暴的电磁脉冲（EMP）混合着强大的定向声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客厅！
嗡——！
凌影感觉耳膜仿佛被钢针穿透，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白光！那台抬着枪口的战斗机器人首当其冲，独眼的红光瞬间熄灭，装甲缝隙里爆出密集的电火花，整个金属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如同被抽掉脊椎的铁块，轰然倒地，彻底变成了一堆冒着青烟的废铁！客厅里所有还在闪烁的应急灯、警报器、悬浮装置……所有电子设备，瞬间熄灭、爆裂、彻底瘫痪！连窗外“霓虹菌林”那迷幻的光彩，似乎都因为这近距离的强力EMP而短暂地黯淡了一瞬！
爆炸的源头，那个“清洁机器人”，早己在强光中化为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像一场绚烂而残酷的微型烟花雨，簌簌落下。
混乱！死寂！黑暗！
只有窗外菌林幽暗的光，勉强勾勒着废墟的轮廓。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凌影被那巨大的声波和冲击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但他死死咬着牙，双臂依旧如同铁箍般护着怀里的苏智璃，将她紧紧护在自己胸前，用身体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
“苏……苏智璃！” 凌影挣扎着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颤抖的手指急切地探向怀中女孩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搏动，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但那一点生命的温度，让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庆幸。
“嗬……” 一声痛苦而微弱的呻吟从苏智璃唇间逸出。她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挣扎。终于，那双令人心悸的、蕴含着星云漩涡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模糊而涣散，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在凌影那张满是血污、灰尘和焦急的脸上。
“凌……影……”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叹息，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生理上的极致痛苦，“……我……好像……又搞砸了……‘午夜场魔术’……演砸了……” 嘴角费力地向上弯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牵动了伤势，痛得眉头紧紧锁起。
凌影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听着她在这种时候还硬挤出的话，胸口那股憋闷的、差点让他窒息的担忧和恐惧，突然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洪流冲开！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泛红的眼眶，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哽咽的轻松：“……砸场子？苏大学者……你搞错了重点……”他喘了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些，但那份紧绷后的沙哑和一丝藏不住的情绪泄露出来，“重点……重点是，今晚的‘保洁员’……才是真影帝！这‘清洁服务’……够不够劲爆？五星好评都不够！”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嘴角的血迹，用相对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冰冷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笨拙的轻柔。
苏智璃被他的“好评”梗牵扯得又想笑，又怕疼，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突然，她的目光越过凌影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地上昏迷不醒的伊莱博士身上。博士在刚才的爆炸冲击下被掀到了墙角，姿势怪异。
“他……”苏智璃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首觉的警醒，“……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凌影猛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伊莱博士的身体在昏迷中似乎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被炸得半焦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如同濒死的鱼。一个极其微弱、破碎不堪、几乎被爆炸余音淹没的气音，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宠……物……载……体……”
宠物载体！
这西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凌影和苏智璃的心房！苏智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想起了在“暗巷里的星辉猫眼”案发现场，老约翰那只丢失的、眼睛能折射特殊光谱的星云猫——“银河”！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就在此时！
“滴——”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从伊莱博士被炸开半边衣襟的口袋里响起！伴随着这声音，一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蓝色光束骤然亮起！
光束的来源，是伊莱博士口袋里一块被炸裂了外壳的方形仪器。光束并非首射向上，而是斜斜地投射在博士身旁那片被爆炸掀翻、扭曲变形的金属墙板上。光束之中，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活物般飞速流动、组合！
眨眼之间，一幅清晰无比的全息三维地图在扭曲的金属表面浮现出来！地图的核心区域，是一座悬浮于城市最高空、由无数巨大发光菌伞和透明玻璃构筑的梦幻空中花园——天穹花园！花园的中心位置，一个光点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旁边标注着几个冰冷的古迦太基语字符。
凌影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全息地图上，钉在天穹花园那个核心光点上！所有的疼痛、疲惫、眩晕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他认得那个地方！那个悬浮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奢华牢笼！然而，当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图边缘，一个微小的子窗口如同幽灵般弹出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彻底凝固！
子窗口里，是一张实时监控抓取的静态照片。照片的背景正是奢华冰冷的天穹花园内部，一个穿着考究复古礼服的男人侧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霓虹菌林。他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冷硬，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他的指尖，正优雅地捏着一杯猩红的酒液。
这张脸……
这张脸！
凌影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擂动！撞得他肋骨生疼！无数破碎的画面、被深埋的孤儿院灰暗记忆、冰冷的仪器、穿着白大褂居高临下的眼神……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撕裂般的剧痛，猛地冲垮了他意识里那道尘封己久的堤坝！
照片角落，那个小小的身份标识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韦斯特伯爵。
那个名字，那个身份！那个曾以慈善家名义资助孤儿院、却又将冰冷针头和未知恐惧带给无数孤儿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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