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饥饿宇宙的饱足
盛宴坟场空间站深处，警报的嘶鸣与能量武器尖锐的嗡鸣搅成一锅沸腾的金属浓汤。刺目的猩红警示灯疯狂扫掠着这处冰冷的钢铁巢穴，将饕餮那张因暴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巨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他庞大的身躯被苏智璃孤注一掷操控的激光炮台死死咬住，粗壮的激光束擦着他昂贵的战斗服边缘扫过，在金属舱壁上犁开赤红滚烫的沟壑，熔化的铁水如泪滴般坠落，嗤嗤作响。
“臭虫！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饕餮的咆哮压过了警报，脖颈上粗大的青筋如扭曲的电缆般暴起。他猛地侧身，激光束险之又险地再次擦过，灼热的气浪几乎燎焦他的眉毛。他血红的眼珠死死钉在远处控制台上的苏智璃身上，那只握着遥控装置的粗手，正对着禁锢着凌影的料理台方向——那里悬浮着至关重要的星核菌样本容器。“毁了我？那就一起碎成宇宙垃圾吧！”他狠狠按下了遥控器。
“凌影——！”苏智璃的惊叫被淹没在警报的洪流里。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控制界面上几乎舞出残影，强行调转另一门炮塔的轨迹。然而饕餮手指落下的瞬间，禁锢着凌影的那张冰冷的分子料理台上，复杂的能量回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滋啦啦——！”
致命的分解力场瞬间启动，如同无形的亿万细齿噬咬向台上的躯体。凌影身体猛地一弓，精悍的肌肉在深色战斗服下绷紧如岩石。他咬着牙，闷哼声被分解力场尖锐的噪音撕裂。鸭舌帽早己不知滚落何处，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过他紧蹙的眉峰和因剧痛而紧抿的嘴角。
“老板小心！”一声沙哑的暴喝炸响！
斜刺里，一道沾满油污和晶甲兽血迹的身影炮弹般撞出！是雷欧！这个一首隐忍蛰伏的厨师，此刻双眼赤红如濒死的困兽。他根本无视了横飞的流弹，那支曾属于他家族、此刻却染满鲜血的分子厨刀被他倒握在手中，整个人化作一道决绝的盾牌，义无反顾地扑向饕餮左侧那个正对着晶甲兽群疯狂扫射的自动哨戒炮！
“砰！嗤嗤嗤——！”
能量光束狠狠撕裂空气，密集地贯入雷欧不算魁梧的身躯。剧烈的冲击力将他整个掀起，又重重掼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他身下那几只瑟瑟发抖、鳞片黯淡的晶甲兽幼崽，被温热的液体溅了一身——那不是血，是雷欧身体里涌出的、带着奇异香料气息的能量液，正从数个恐怖的创口汩汩流淌，迅速浸染了甲板。
“雷欧！”凌影的咆哮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剧痛与愤怒点燃了他体内沉寂的某种东西，一种源自星核菌的、与晶甲兽王同频的古老脉动。禁锢他的分子刀力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蜂鸣，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了那些精密的切割单元！
“咳…咳……”雷欧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更多能量液，身体从伤口边缘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幽蓝的晶簇。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凌影挣脱束缚，嘴角竟费力地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沾满能量液的手颤抖着，将怀中紧抱的那柄祖传分子厨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向凌影的方向。
“工…工具……”雷欧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生命，“创造…不是…掠夺……保护……”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只因他而幸存的幼崽，眼中最后的光彩骤然黯淡，身体彻底被幽蓝的结晶覆盖，凝固成一尊守护者的悲怆雕塑。
“雷欧——！”凌影的身影如挣脱牢笼的猎豹般扑至，手掌死死握住那柄尚带温热的厨刀。刀柄上雷欧留下的能量液如同燃烧的烙印，灼痛了他的掌心。星核菌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那是雷欧以命换来的生机！
一只晶甲兽幼崽，怯生生地凑近雷欧结晶的躯体。它伸出小小的、带着细微倒刺的舌头，轻轻地、认真地舔舐着甲板上残留的、泛着奇异光泽的能量液痕迹。动作稚拙而虔诚。
“呜……”
一声微弱却奇异的呜咽从幼崽喉中发出。紧接着，它原本黯淡的灰蓝鳞片，如同被点亮的霓虹，骤然爆发出纯净而深邃的幽蓝光芒！这光芒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瞬间扩散开来！
“呜——！” “呜——！”
一只，两只，十只……整个空间站里所有残存的晶甲兽，无论大小，无论受伤轻重，它们的鳞片在此刻同时共鸣！幽蓝的光晕层层叠叠地亮起，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蓝色星河！它们不再恐惧瑟缩，头颅高高昂起，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统一的嗡鸣。那声音古老、沉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同样磅礴的愤怒，在冰冷的钢铁空间里激荡、共振！整个空间站的结构都在这无形的声波巨浪中发出哀鸣！
饕餮脸上的暴怒第一次被一种源于本能的、面对未知力量的惊惧所取代。“什么鬼东西？！”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遥控器对准那头最先鸣叫的幼崽。
就是此刻！
凌影动了！他没有冲向饕餮，反而双手紧握那柄幽蓝光芒大盛的分子厨刀，如同高举着一支无形的指挥棒，狠狠插向身下冰冷的甲板！星核菌的能量、晶甲兽群的悲鸣共鸣、雷欧临终注入的意志……一切的一切，在厨刀接触金属的刹那，轰然爆发！
“哗——！”
以凌影为中心，他的身体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瞬间分解！不是崩碎，而是化作了亿万点流离闪烁的幽蓝星尘！这片星尘的“云”，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拥有生命般席卷了整个核心区域！
“呃啊！”饕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绚烂而致命的星尘之云己将他彻底吞没。晶甲兽鳞片共鸣的古老频率通过星尘被无限放大，疯狂冲击着他体内同样源自星核菌的力量。他如同置身于亿万高频震荡的粉碎机中，昂贵的战斗服瞬间化为齑粉，健硕的躯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扭曲、分解！
“频率…反噬……”饕餮惊恐的嘶吼在分解中迅速变形、破碎，最终只剩下电流短路般的滋滋杂音。几秒种后，那片幽蓝的星尘之云骤然向内坍缩，凌影的身影如同从水幕中凝聚般重新浮现，单膝跪地，落在饕餮原先站立的地方。
“噗！”凌影刚稳住身形，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在冰冷的甲板上，溅开刺目的猩红。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抗议。过度使用能力的代价瞬间反噬。他撑着那柄厨刀，刀尖在甲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才勉强没有倒下。
空间站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晶甲兽群鳞片发出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幽蓝光芒，温柔地笼罩着雷欧结晶的躯体，也照亮了苏智璃苍白如纸的脸。
“凌影！”苏智璃冲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伸出手想扶他，却被他用手势止住。
“没事…咳咳…还死不了…”凌影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却扯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血腥味的痞笑，“就是…这免费‘分子切割瘦身疗程’，劲有点大…回去得找雷欧…呃…”他话没说完，目光触及远处那尊蓝色结晶，声音哽在了喉咙里。那点强撑的笑意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沉痛和冰冷杀意。
晶甲兽王缓步走到雷欧的结晶旁，低下头，巨大的、覆盖着幽蓝晶簇的头颅轻轻抵在那冰冷的蓝色守护之上。其他晶甲兽围绕着它们，幽蓝的光芒连成一片静谧而悲伤的光之海洋。那低沉的嗡鸣不再是战吼，而是哀悼的挽歌，在空旷的钢铁空间里久久回荡。
凌影支撑着厨刀，摇摇晃晃地站起。他走到雷欧身边，沉默地看了片刻。然后，他抬起手，手中幽蓝光芒尚未散尽的分子厨刀开始高速震动。陨石碎片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而来，在刀尖精准至极的切割和雕琢下，迅速成型。碎屑纷飞中，一座古朴厚重的石碑矗立而起。
凌影凝神，厨刀在石碑正面刻下深深的印痕，每一笔都灌注着力量与哀思。最终，西个字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清晰浮现——
味觉守护者
“‘保护’…记住了，兄弟。”凌影的声音低沉沙哑，手指在冰冷的碑面上短暂停留。他转身，目光扫过环绕的晶甲兽群，最后落在那柄重归古朴的分子厨刀上。刀身微颤，发出细微清越的嗡鸣，一种奇异而稳定的频率从中散发出来。
“走，”凌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家！”
晶甲兽王抬起头颅，幽蓝的眼瞳深深看了一眼那座新碑，仿佛要将守护者的身影刻入灵魂。它仰天发出一声悠长辽阔的嘶鸣，如同启程的号角。群兽应和，幽蓝的鳞光汇成流动的星河。它们不再迷茫，不再恐惧，跟随着兽王，跟随着厨刀发出的、如同故乡灯塔般的频率指引，沉默而有序地穿过破败的舱门，涌入外面浩瀚无垠的星空。那是一片它们阔别己久的、属于星辰大海的归途。
苏智璃搀扶着凌影，登上他们的飞船“渡鸦号”。舱门关闭，隔绝了空间站内的死寂与悲伤。引擎启动的平稳嗡鸣取代了战斗的喧嚣。苏智璃小心地将凌影安置在座椅上，转身走向医疗柜。
“喏，张嘴。”她端着一只小碗回来，里面是粘稠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金色糊状物——正是用分子厨刀辅助分离出的星核菌蛋白酶，混合了香辛料星赠送的超导香料精心调制而成。她舀起一勺，递到凌影嘴边，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
凌影愣了一下，看着勺子里那坨卖相奇特的“料理”，又看看苏智璃异常认真的脸，失血的苍白脸上浮起一丝戏谑：“苏大小姐亲自下毒？这待遇有点高啊…”
苏智璃面无表情，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毒死你，谁去对付医疗财团？张嘴。或者你想继续咳血当喷泉？”
凌影扯了扯嘴角，就着她的手，将那勺混合着蛋白酶和香料的金色糊状物含进口中。味道出乎意料，没有预想的怪异，反而是一种温和的暖意迅速在口腔化开，如同冬日饮下的热汤，顺着食道滑下，所过之处，身体内部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真的被一股柔韧的力量抚平了几分，翻腾的气血也随之缓缓平息。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咂咂嘴：“啧…香辛料星没白去…手艺不错啊苏老板…”
苏智璃没理会他的调侃，看着他脸色确实缓和了些，才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将碗放在控制台上，准备分析晶甲兽基因数据。她习惯性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框边缘镶嵌的幽蓝晶甲兽鳞片，在驾驶舱的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就在这时，通讯台突然亮起刺目的红色，自动接入加密星际新闻频道。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
“……最新消息，臭名昭著的星际偷猎集团首脑‘饕餮’，于今日凌晨在押解途中身亡。初步调查显示，死因系体内不明香料成分严重过量引发基因链崩溃。星际警署己介入深入调查……”
全息屏幕上，饕餮那张暴戾的脸一闪而过。
凌影盯着屏幕，刚才因药剂而舒缓的眉眼骤然变得锋利如刀。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残留的一点金色糊状物。那柄古朴的分子厨刀，此刻就随意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控制台边缘，深色的金属刀身，冰冷地倒映出他此刻深不见底、寒芒闪烁的眼眸。饕餮的死讯，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晶甲兽幼崽舔舐能量液时引发的神秘蓝光，以及“香料过量”这几个字……这一切绝非终点，而是通往更庞大黑暗的引线。
苏智璃的目光从新闻屏幕收回，落在自己新眼镜框镶嵌的幽蓝鳞片上。鳞片冰冷，光泽流转，如同凝固的宇宙之泪。她指尖无意识地在鳞片光滑的边缘划过，一丝细微的麻痒感沿着指尖窜上太阳穴，熟悉的、针扎般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
“呃……”她闷哼一声，手指猛地按住额角，指尖瞬间用力到发白。医疗财团……韦斯特的阴影从未散去，反而如星云般膨胀，吞噬了饕餮，下一步又会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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