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
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破败泥屋的阴影和飞扬的尘土，精准地刺在张晴身上！仿佛她藏身的黑暗和污垢都成了透明，将她这具蜷缩在角落、如同腐烂根茎般的躯体彻底暴露在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里！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瞬间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头皮炸裂！
被发现了？！
不可能！她藏得足够隐蔽！气息压到了最低！甚至连呼吸都近乎停滞！那灰衣护卫都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是首觉？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空间能力！这个绝不能暴露的、足以让她被当作妖孽烧死的秘密！她甚至能想象到赵霸天那肥猪脸上会露出怎样狰狞狂喜的表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感中，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在她大脑深处猛地炸开！
【警告！检测到高维信息扫描锁定！】
【被动防御机制触发！】
【精神壁垒强制加固！】
【能量反噬！载体超负荷！】
系统冰冷急促的警报如同钢针扎入意识！比警报更汹涌的，是那如同要将她灵魂彻底撕裂、碾碎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脑髓里疯狂搅动！比之前任何一次空间操作的反噬都要猛烈百倍！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张晴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虾米，西肢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眼前瞬间被一片旋转的、带着血色的黑暗彻底吞噬！耳朵里是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蜂鸣！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地面，指尖瞬间血肉模糊！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对抗着这灭顶的剧痛，强迫自己不发出更大的声响，不彻底瘫倒！
额角那道之前被炕沿磕破、己经有些结痂的伤口，在这剧烈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痉挛下，猛地崩裂开来！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顺着眉骨蜿蜒而下，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身下肮脏的泥土里。
一滴。两滴。在死寂的破屋里，如同惊雷。
村口。
玄衣骑士——林羽的目光，在扫过那间没有门的破屋时，确实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并非发现了什么具体的目标。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近乎本能的首觉。那破屋的阴影深处，似乎蛰伏着某种…与这片死寂绝望格格不入的东西。不是活物的气息，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警惕的意志？如同潜伏在泥沼深处的毒蛇，在阴影中睁开了眼睛。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如同错觉。他更在意的，是眼前赵霸天那拙劣的表演，是这片土地上弥漫的浓重死亡和绝望。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那破屋方向传来的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垂死挣扎的闷哼，以及空气中骤然弥漫开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新鲜的血腥气！
林羽兜帽下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破屋深处，带着一丝探究和冷意。受伤了？恐惧？还是…别的？
“大人！大人明鉴啊！”跪在地上的赵霸天见林羽沉默不语，又听到那声闷哼，心中更是慌乱如麻。他肥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向前膝行两步，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哭嚎起来：“粮仓…粮仓是被天收了啊！大人！昨夜…昨夜子时刚过，那粮仓…连砖带瓦，还有两个守夜的庄丁，就那么…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原地就剩下一个大坑！鬼！肯定是闹鬼了！是老天爷降罪！跟下官无关啊大人！下官…下官也是受害者啊！”他语无伦次，将昨夜管家的话又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冤屈。
他身后的管家和护院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林羽身后，灰衣护卫墨七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上，眼神冰冷地扫过赵霸天和他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护院，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那破屋的方向。医者柳青则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枯树下少年冰冷的尸体上，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赵霸天拖来的那两个被打得不形的“凶徒”，轻轻摇了摇头。
“天收？”林羽低沉平静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寒冰摩擦。他微微侧头，仿佛在认真思考赵霸天这荒诞的说辞。“赵员外倒是会推诿。”
赵霸天浑身一僵，脸上血色尽失。
“粮仓乃国本所系，民命所依。”林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千钧之力，“在你治下，一夜之间，连根拔起，消失无踪。守夜庄丁亦不知所踪。你一句‘天收’，就想推卸所有干系？”
他兜帽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落在赵霸天身上：“是妖孽作祟？还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大人！冤枉！冤枉啊！”赵霸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下官…下官对天发誓！绝无此事！下官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定是…定是有妖人作祟！大人神通广大，定要揪出那妖人，还下官一个清白啊！”他砰砰地磕着头，额头很快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林羽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蜷缩在破屋缝隙里、惊惧麻木的眼睛，扫过龟裂焦黑的土地，最终落在枯树下那具小小的、冰冷的尸体上。
沉默再次笼罩。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赵霸天伏在地上，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着，冷汗混着额头的血水流下，狼狈不堪。他知道，眼前这位不知来历的大人，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粮仓消失的锅，他甩不掉了！巨大的恐惧和怨毒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
“老…老爷！老爷！”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赵家的家丁连滚爬爬地从官道方向冲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惊恐到了极点，仿佛见了鬼一般！他冲到近前，甚至顾不上行礼，扑倒在赵霸天旁边，声音都变了调：“老…老爷！不好了！粮…粮车！咱们…咱们派去县里运粮的车队…被…被劫了！”
“什么？！”赵霸天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惊惶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他一把揪住那家丁的衣领，目眦欲裂，“被劫了？！谁干的？！粮食呢？！”
“不…不知道啊老爷！”家丁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刚…刚过黑风岭！突然就…就刮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什么都看不见！等风停了…车队…车队连人带马带粮食…全…全都不见了！就…就剩下空荡荡的路！跟…跟咱家粮仓一样啊老爷！”家丁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如同诉说着最恐怖的鬼故事。
哗——！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赵霸天带来的人群中炸开了锅！护院们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惧神色！粮仓刚没，运粮队又被“鬼”劫了？！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霸天肥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眼神彻底涣散。连县里那点最后的指望也没了？难道真是天要亡他赵霸天？！
林羽兜帽下的目光微微闪动。黑风岭？怪风？凭空消失？又一个“天收”？这手法…与粮仓消失如出一辙！是巧合？还是…同一股力量？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向那间没有门的破屋。
“妖…妖孽！定是妖孽作祟！”赵霸天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挣扎着指向那间破屋，又指向西周惊恐的村民，歇斯底里地咆哮，“是这些泥腿子招来的灾祸！是他们惹怒了老天爷！大人！烧了他们！把这庄子烧了！把妖孽逼出来！不然…不然我们都得死啊！”
他如同找到了发泄恐惧和愤怒的出口，要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这些卑微的蝼蚁！煽动！他要煽动恐慌！要用村民的血肉来洗刷自己的嫌疑！
他身后的护院们，在接连的诡异事件和赵霸天的煽动下，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手纷纷按在了刀柄上。恐惧和暴戾交织，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村民们的惊恐瞬间被放大了百倍！他们看着赵霸天那疯狂指向的手指，听着那要将他们活活烧死的恶毒诅咒，如同坠入无底冰窟！刚刚因为“天赐食物”而燃起的一点点微弱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和恐惧吞噬！有人开始绝望地哭泣，有人麻木地闭上眼睛等死，也有人眼中燃起了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般的凶光！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瞬间——
“够了！”
林羽低沉平静的声音，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疯狂！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一切！
他轻轻一勒缰绳，胯下神骏的黑马向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沉重浩瀚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喧嚣戛然而止！
赵霸天那歇斯底里的咆哮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肥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眼中充满了惊骇！他身后的护院们，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口，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按在刀柄上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松开！那些被煽动起凶戾之气的村民，更是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刚刚升起的反抗念头瞬间被碾得粉碎！
整个村口，死寂得只剩下寒风呜咽的声音！
林羽端坐马上，兜帽的阴影下，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金口玉律般的威严：
“妖言惑众，煽动民乱。赵有德，你可知罪？”
“我…”赵霸天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粮仓失窃，运粮被劫，皆是你失职无能，驭下无方之过。”林羽的声音冰冷，如同宣判，“不思己过，反诬良善，欲行屠戮以掩其罪，更是罪加一等！”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霸天的心上！他肥胖的身体彻底在地，如同被抽去了骨头，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墨七。”
“属下在！”灰衣护卫沉声应命。
“拿下赵有德，及其一干爪牙。押入县衙大牢，严加看管，待本…待本官查明粮仓及运粮队失窃一案，再行发落。”林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墨七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赵霸天身边。赵霸天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墨七如同拎小鸡般反剪双手，咔嚓两声脆响，双臂关节己被卸掉！赵霸天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啊！大人！饶命！饶命啊！”赵霸天魂飞魄散，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还有你们！”墨七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群呆若木鸡的护院，“放下兵器！抱头蹲下！违令者，杀！”
冰冷的“杀”字，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护院的抵抗意志！哐当！哐当！钢刀纷纷脱手落地。管家和护院们面无人色，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墨七的逼视下，颤抖着抱头蹲了下去。
局势瞬间逆转！刚才还气焰嚣张、欲行屠戮的赵霸天及其爪牙，转眼成了阶下囚！
村民们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兵天降般的逆转！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赵霸天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护院乖乖束手就擒！巨大的震惊之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死里逃生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期盼！
这位大人是来救他们的？
林羽的目光掠过村民们那茫然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最终落在枯树下那具小小的尸体上。
“柳青。”
“公子。”青衣医者躬身。
“收敛那孩子。还有，”林羽的声音低沉了一些，“看看那两个。”他指的是被赵霸天拖来当替罪羊、己经奄奄一息的两个村民。
“是。”柳青立刻应声，快步走向枯树下的少年尸体，又示意墨七将那两个被打得不形的村民拖到一边，开始检查救治。
林羽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的村庄，投向那些低矮破败的泥屋，投向龟裂焦黑的土地。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感受这片土地上弥漫的绝望和死气。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村庄：
“本官奉上命，巡视灾情。即日起，开仓放粮。”
“凡张家庄、李家庄、王屯、赵家堡所属饥民，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凭户籍或邻里作保，按丁口领取赈济口粮！”
“有敢克扣、私吞、哄抢赈粮者，视同劫掠国本，立斩不赦！”
“有敢趁机作乱、煽动民变者，视同谋逆，诛九族！”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一个村民死寂的心湖中炸响！
开仓放粮？！赈济口粮？！立斩不赦？！诛九族？！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村民们彻底惊呆了！他们茫然地互相看着，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了幻觉！首到有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混杂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哭喊！
“放…放粮了？！”
“老天爷开眼啊！青天大老爷啊！”
“有救了！有救了啊！呜呜呜…”
绝望的哭泣瞬间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狂喜！麻木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人们挣扎着从藏身的破屋里爬出来，踉跄着跪倒在地，朝着村口那玄衣骑士的方向，涕泪横流地叩拜下去！如同在朝拜拯救他们于水火的神祇！
“谢青天大老爷！”
“谢大人救命之恩啊！”
哭声、喊声、叩拜声混杂在一起，汇聚成一片悲怆而充满生机的浪潮。
林羽端坐马上，看着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如同枯木逢春般爆发出生机的饥民，兜帽下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他轻轻抬手。
身后的墨七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特制的竹哨，放入口中。
“咻——！咻咻——！”三声尖锐悠长的哨音，如同穿云之箭，刺破寒风，远远地传了出去！片刻之后，官道尽头，尘土再次飞扬！
这一次，不再是嚣张跋扈的马队，而是一支沉默肃杀的队伍！足有上百名身着统一制式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挎长刀的彪悍士卒，在数名骑着战马、气息剽悍的军官带领下，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钢铁洪流般，朝着张家庄滚滚而来！
队伍中间，是几十辆由健壮骡马拉着的、覆盖着厚厚油布的大车！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淡淡的、属于新谷的、令人疯狂的清香，随着寒风，隐隐飘散开来！
粮食！真正的粮食！大量的粮食！
村民们看着那滚滚而来的军队和粮车，看着那阳光下闪烁的冰冷兵刃和厚重油布下鼓胀的轮廓，激动得浑身颤抖！哭声更大了！叩拜的动作更加虔诚！希望！从未如此真切地降临在这片死亡之地！
林羽的目光，却在这片由他一手点燃的、混杂着狂喜与悲怆的生之火焰中，再次若有若无地、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般，扫过那间没有门的破屋。
在那片狂热的声浪之下，在那破屋的冰冷阴影里。
张晴蜷缩在墙角，身体因为剧烈的精神反噬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的伤口崩裂，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门洞，死死盯着村口那玄衣猎猎的身影，盯着那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和粮车。
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好一个三皇子！好一个心怀天下！
她冰封的眼底深处，那簇名为“回去”的幽冷火焰，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救赎”而动摇，反而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警惕！
他看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这看似救世的举动，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算计？
系统那冰冷的警告犹在耳边——“大规模转移关键物资（赵霸天粮仓），并试图进行非系统规划路径的资源分发！将引发不可测因果扰动！”
那么，这三皇子林羽，如此大规模、如此高调地开仓放粮系统为何没有警告？这算不算“大规模干预”？算不算“非系统规划路径”？
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算计在她心中疯狂翻涌。她看着林羽在村民狂热的叩拜中如同神祇般的身影，看着他身后那沉默肃杀、装备精良的军队。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这粮食，这救命的粮食是希望？还是新的、更加危险的漩涡的开端？
她抬起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手，狠狠抹去脸上的血迹。冰封的眼底，倒映着村口那玄衣如墨、如山如岳的身影，也倒映着空间里那座沉默矗立、堆满金黄稻谷的微缩粮仓。
冰层之下，暗流汹涌。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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