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局的人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留下院子里一片狼藉。泥料被翻得到处都是，几个半成品坯子也在推搡中摔碎了。
大刘一边骂骂咧咧地收拾，一边后怕：“河哥，刚才真悬啊！要不是林姑娘机灵，这帮人指不定怎么栽赃呢！”
楚河没吭声，弯腰捡起一块摔碎的瓷片，指关节捏得发白。这种被人拿捏、随时可能被掐断生路的感觉，太憋屈了。
林曦走过来，脸色还没完全恢复：“楚师傅，视频粗剪差不多了，今晚我再加加班，明天就能先发一部分出去。得抓紧，不然下次他们再来……”
楚河点点头，声音有点哑：“辛苦你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汽车鸣笛。一辆线条流畅、但毫不张扬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走了下来。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烟灰色西装裤和白色丝质衬衫，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气质干练又带着一种艺术感的松弛。她目光在略显混乱的院子里扫过，最后落在楚河身上，微微一笑。
“请问，是楚河楚师傅吗？”
楚河愣了一下，确认自己不认识她：“我是。你是？”
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素雅的名片，双手递过来：“您好，冒昧打扰。我叫苏瑾，是一名独立设计师，也在经营一家小画廊。我看到了林曦女士发布的一些视频片段，对您的作品非常感兴趣。”
楚河接过名片，材质很特别，触手温润，上面只印着名字、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简洁的logo。林曦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苏小姐，”楚河保持着警惕，“我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最近有点乱。而且，我的东西……可能不像网上传的那么神。”
苏瑾的笑容不变，语气平和：“我关心的不是‘神不神’。我感兴趣的是您对传统钧瓷技艺的坚持，以及作品本身呈现出的那种……沉静的力量感。尤其是那件天青釉笔洗的残片，”她目光指向楚河刚才捡起来放在条案上的碎瓷，“即使碎了，釉色的层次和胎骨的质感依然很打动人。”
行家！楚河心里微微一震。她能一眼看出那碎瓷的好，而且关注点是技艺和质感，不是玄乎的功能。
林曦也惊讶地看着苏瑾，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好奇。
“苏小姐过奖了。”楚河语气缓和了些，“屋里乱，要不……”
“不用麻烦。”苏瑾摆摆手，很随意地走到条案边，毫不介意地上的泥灰，“我过来一是想亲眼看看您的作品，二是想谈谈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楚河皱眉。他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点过敏。
“是的。”苏瑾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几张设计图，脆嘣儿嘀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看重您作品的‘手工感’和‘独一无二性’。我想邀请您为我的下一个高端家居系列，设计制作一批陶瓷组件。比如，灯具的底座、香器的承盘、甚至是镶嵌在家具上的装饰片。”
她将平板转向楚河和林曦：“我会提供设计概念和具体要求，但具体的陶瓷成型、釉色把控，完全由您主导。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手工痕迹和艺术表达，而不是工业化的完美复制品。当然，价格方面，会充分尊重您的手艺和时间。”
楚河看着屏幕上那些极简却充满设计感的草图，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分。这才是他想象中的合作！不是买断，不是仿制，而是基于对他手艺的尊重，让他参与创作！
林曦也凑近仔细看，忍不住小声对楚河说：“楚师傅，这个思路好像……挺靠谱的。”
大刘收拾完东西凑过来，一听“价格尊重手艺和时间”，眼睛立马亮了，一个劲给楚河使眼色。
楚河压下心里的波动，谨慎地问：“苏小姐为什么找到我？比我有名气的老师傅很多。”
苏瑾收起平板，坦诚地说：“名气有时意味着固化和重复。您的作品，尤其是视频里透露出的那种探索和挣扎的痕迹，让我看到了某种新鲜的可能性。我喜欢和正处于上升期的创作者合作，往往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不瞒您说，我对您目前面临的处境也有所耳闻。我个人……不太欣赏那种依靠资本碾压创作的行为。”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她不仅看中他的手艺，甚至可能有点看不惯金昊天的做法。
楚河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苏小姐，谢谢你看得起。这个合作，我可以试试。”
苏瑾笑着与他握手：“太好了。细节我们后面慢慢敲定。我先订一批试做的材料，您看可以吗？”
送走苏瑾的车，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大刘兴奋地搓手：“河哥！这苏小姐看着就是有钱又懂行！咱们是不是要时来运转了？”
林曦却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着眉，没说话。她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个苏瑾，太优秀，太有魅力，而且看楚师傅的眼神……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这让她隐隐感到一丝威胁。
楚河没注意林曦的异样，他还沉浸在苏瑾带来的新思路里。也许，这真的是一条活路。
然而，就在不远处老街的拐角，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一个男人放下了望远镜，掏出手机。
“金总，刚有个开豪车的女人进了楚河院子，待了二十多分钟，好像谈了什么合作……嗯，看着挺有钱挺有派头的。车牌记下了……好，我继续盯着。”
暗处的眼睛，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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