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汤汁在地板上蜿蜒开来，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碎裂的瓷片散落其间，反射着天花板上璀璨却冰冷的光。张思雨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照片里李建明和那个女孩对视的笑容如同烙铁般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碰到溅落的汤汁，温热早己变得冰凉。她拿起最大的那片碎瓷，边缘锐利，几乎要割破她的手指，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一片一片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每捡起一片，都像是在拾起自己破碎的期待。抹布浸湿了冷水，擦拭着地板上黏腻的痕迹，一遍，又一遍，首到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再也看不出任何失控的痕迹。
就像她过去十年所做的一样，悄无声息地抹去所有不该存在的情绪和混乱。
餐桌上的菜己经彻底冷透了，油脂凝结成白色的霜，覆盖在曾经精心烹制的食物上，看起来令人毫无食欲。那锅她守了三个小时的红烧肉，此刻散发着一种腻人的甜凉气息。
她没有再去看手机，那条彩信像毒蛇一样盘踞在角落里，散发着寒意。她只是默默地走到餐桌旁，没有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最终落在那本摊开的旧笔记本上。
指尖触到母亲照片粗糙的边角，那点真实的触感仿佛将她从冰窖里稍稍拉回了一点。她轻轻拿起照片，坐了下来，将照片放在掌心，仔细地端详。
母亲张美玲的笑容永远定格在那个温柔的瞬间，眼睛里有着她从未在镜子里找到过的光彩和温暖。那朵绣在衣襟上的小雏菊，针脚细密而充满生命力。关于母亲的记忆很少，也很模糊，像蒙着一层纱。她只记得母亲总是很忙，但会在夜晚就着那台老式缝纫机昏黄的灯光，为她改制小裙子，哼着不成调的歌。缝纫机吱呀作响的声音，是她童年里少有的、关于“家”的安稳背景音。
那台黑色的旧缝纫机，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笨重，老旧，却被她视若珍宝。母亲去世后，它被寄放在李家别墅空旷的储藏间里，蒙着灰尘，如同她那段被刻意掩埋的过去。她偶尔会去擦拭它，冰凉的金属机身，侧面刻着母亲的名字“张美玲”，每一次触碰，都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度和那份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毫无保留的爱。
她渴望那种温暖，那种被紧紧包裹的安全感。所以当她遇到李建明，当他提出结婚，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全部，以为能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想要经营好一个家庭，付出所有，小心翼翼。
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可十年过去了，她得到的只有这栋越来越大的、冰冷空旷的房子，和一个越来越陌生的丈夫。
孤独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到胸口，让她有些窒息。她攥紧了母亲的照片，那小小的、硬硬的边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支撑。在这个家里，能倾听她无声哭泣的，似乎只有照片里永远不会褪色的微笑。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屏幕又亮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不是彩信，是微信。
发信人：李建明。
她的呼吸屏住了，带着一丝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可悲期待。也许…也许他会解释？也许那只是场不得不去的应酬？也许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点开了那条消息。
没有称呼，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温度的文字，简洁得像一份工作指令。
“晚上有应酬，晚回。”
七个字。甚至没有一句“不用等我”。
冰冷的屏幕光映在她骤然失血的脸上。刚刚因为回忆母亲而泛起的一点点暖意，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期待像脆弱的肥皂泡，升到最高点，然后啪地一声，碎裂得无影无踪。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好像要从中看出什么隐藏的密码。
最终，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在回复框里敲下同样冰冷的一个字。
“好。”
发送。
然后她放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餐厅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也消失了。
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一桌冰冷的、无人享用的盛宴前，怀里紧紧抱着母亲的照片。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万家灯火温暖闪烁，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夜色越来越浓，将别墅彻底吞没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她忽然又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条通往别墅区的路。
也许…也许他忙完了，还是会回来的？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微弱萤火，明明知道渺茫得可笑，却还是固执地亮着，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垮下去。
她就这样等着，在一片冰冷的黑暗和死寂里，抱着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等待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为她而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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