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交替的条纹，却驱不散屋子里冰冷的空气。张思雨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机械地将餐桌上早己凝固的菜肴一盘盘倒进垃圾桶。冷掉的红烧肉沉甸甸地落下，发出腻人的声响。那对刻着“十年”的银质袖扣被她收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将昨晚的难堪一并封存。
她正清洗着最后一只盘子，水流声哗哗作响，试图冲刷掉脑海里那些不该存在的画面。这时，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小雅”的名字。
张思雨擦干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起电话。
“喂，小雅。”
“思雨！十周年纪念日快乐！”电话那头，小雅的声音永远充满了活力，带着工薪阶层特有的首爽和热情，“怎么样怎么样？李大总裁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惊喜？是不是又包下哪个旋转餐厅搞浪漫了？快从实招来！”
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每一个字都像细针，轻轻扎在张思雨的心口上。她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干涩：“没什么特别的，他……工作忙。”
“工作忙？”小雅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今天可是十年啊！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思雨，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十年了，你为他付出多少？当初要不是为了照顾他和他那摊子事儿，你早就去宏远服装实习了，现在说不定都是知名设计师了！结果呢？天天窝在家里给他当免费保姆，他倒好，一句工作忙就打发了？”
小雅是她多年前偶然认识的闺蜜，心首口快，在一家普通的公司做行政，生活简单却满足，是唯一一个会真心实意为她抱不平的人。
张思雨握紧了手机，指尖微微发白。她想起那份被她放弃的、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但她还是习惯性地为李建明辩护，像是在说服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别这么说，建明他……管理那么大一个集团，压力很大，应酬多是难免的。我能理解。”
“理解？思雨，你就是太懂事了！”小雅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哎，我说……最近我好像在一些八卦推送里，老是看到你家李建明的名字和一个叫什么……赵晓雅的网红绑在一起。那女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听说挺有手段的。你……留个心眼，别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
赵晓雅。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昨晚那张亲密照片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李建明的笑容，女孩挑衅般的眼神，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的喉咙发紧，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但嘴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描淡写：“哦，那个啊……我知道。应该是些商业应酬上的合作，被媒体捕风捉影了吧。建明他……有分寸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小雅在那边又嘟囔了几句，大概是“反正你多注意”、“别亏待自己”之类的话。张思雨含糊地应着，心思早己飘远。
匆匆挂了电话，餐厅里再次恢复死寂。
小雅的话像魔音绕耳，那个名字更是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赵晓雅……
鬼使神差地，她重新拿起手机，手指悬停在搜索框上，犹豫着，挣扎着。理智告诉她不要看，不要自寻烦恼，可某种强大的、阴暗的好奇心与恐惧感攫住了她，驱使着她的指尖落下。
她在社交平台上输入了“赵晓雅”三个字。
页面瞬间跳出海量的结果。首当其冲就是一个认证为“时尚博主、模特”的账号，头像正是昨晚照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孩。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点开了主页。
最新一条动态是昨晚发布的。照片背景是一个高档餐厅的包厢一角，桌上摆着精致的甜品和喝了一半的红酒。镜头焦点却巧妙地落在桌下一个新款的、价格令人咋舌的奢侈品手袋上，配文是：“谢谢亲爱的~总是这么宠我【爱心】【爱心】”
发布的时间，就在她收到那条致命彩信后不久。
张思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她继续往下滑动。
另一张照片，赵晓雅对着镜子自拍，身上是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背景隐约可见豪华的衣帽间。配文：“逛街偶遇惊喜，某人买单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快哦~【偷笑】”
再往下，是一些看似含蓄实则暧昧的句子，什么“被人时刻记挂的感觉真好”、“和成功人士聊天总能学到很多”……
每一张晒出的奢侈品，每一条暧昧的动态，都像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向张思雨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她认得那个手袋的牌子，也认得那条裙子的价位，那绝不是一个小网红能轻松负担的日常消费。
而那个“亲爱的”、“某人”、“成功人士”……指向性几乎不言而喻。
内心的隐忧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收紧，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慌。昨晚的自我安慰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她猛地关掉手机屏幕，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它反扣在桌面上。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勉强稳住呼吸。
不会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驱散那令人不安的联想。
也许只是巧合。
也许只是逢场作戏。
也许他晚上……真的会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冰冷的眼底。那份强撑的镇定之下，裂痕正在无声地蔓延，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开始疯狂汲取着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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