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碎裂的蛛网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斑，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李建明僵立在办公室中央，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仿佛那不是一部通讯工具，而是王浩宇那张碍眼的脸，或是张思雨那双如今对他只剩下冷漠的眼。
王浩宇！
怎么会是王浩宇？！
那个声音，那种语气，那种仿佛己经渗透进她生活点滴的熟稔和亲昵……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他的耳朵，刺入他的脑海，反复循环播放，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忍受的烦躁。
他怎么会在她身边？在那个时间点？用那种……那种只有他李建明曾经应该拥有、却从未珍惜过的身份和语气，去关心她的胃？给她买粥？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在为明宇的业绩焦头烂额、还在纠结那个该死的匿名顾问到底是谁的时候，王浩宇己经如此自然地登堂入室，甚至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强烈恼怒，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浓烈到呛人的酸意，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理智几乎蒸发。
那是他的前妻！就算他不要了，也轮不到王浩宇来捡！更何况，他现在……他现在……
一种更深的、不敢细想的恐慌攫住了他。如果匿名顾问真的是张思雨，那王浩宇的接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是不是在窥觑本属于他李建明的一切——无论是曾经无形的业绩支撑，还是现在这个焕然一新的张思雨？
嫉妒和猜忌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醋海翻腾、怒火中烧的顶点，一帧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极其清晰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也是晚上。 也是胃痛。 张思雨苍白着脸，蜷缩在客厅沙发上，额头上都是冷汗，声音虚弱地给他打电话：“建明，我胃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严重，你能回来一下吗？或者送我去医院……”
而当时他在干什么？
他正搂着赵晓雅，在某家新开的米其林餐厅享受烛光晚餐，被打断后极其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敷衍道：“胃痛而己，多大点事？吃点药不就行了？我这边陪客户谈重要项目呢，走不开！让你别吃生冷的不听……行了行了，我让助理给你送点药过去！”
他甚至记得，第二天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说夫人是急性胃炎，住院观察了三天。而他，只在第三天让助理送去了一束无关紧要的鲜花，本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甚至后来还嫌她小题大做，摆了好几天脸色。
那束花，和现在王浩宇那碗“趁热喝”的粥，形成了多么可笑而又残忍的对比！
记忆的画面如此清晰，连同他当时不耐烦的语气和冷漠的态度，都像被放大镜放大了一般，每一个细节都在狠狠地鞭挞着他此刻的神经！
当时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此刻在王浩宇的“体贴”对照下，显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令人发指。
他一首以为张思雨离不开他，是他施舍给她一切。
可现在残酷的现实似乎正在告诉他，离不开放不下的，或许是他自己。而他曾经拥有却弃如敝履的，正是别人如今珍视并轻易得到的宝贝。
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和醋意，仿佛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嗤”地一声，冒起一阵名为“悔恨”的白烟，虽然瞬间被更大的负面情绪覆盖，但那冰凉刺骨的触感，却真切地烙在了他的心尖上。
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地，李建明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失落和恐慌的悔意。
他错了吗？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转而化作了更深的烦躁和一种急于否定一切的暴怒。
“够了！”他猛地低吼一声，像是要驱散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狠狠一脚踢开脚边的一个装饰摆件，摆件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不能后悔！他凭什么后悔？是张思雨隐瞒身份在先！是她在离婚时那么决绝！现在又和王浩宇牵扯不清！
对，都是她的错！
他试图用愤怒来武装自己，掩盖那瞬间涌起的、让他不知所措的心慌和刺痛感。
但有些东西，一旦破了口，就很难再恢复原状。
那通电话带来的冲击，那鲜明到残忍的对比，像一根毒刺，己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醋意、怒火、悔意、烦躁……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纠缠，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内心彻底失衡的滋味。
他失去的，或许远比他想象得更多。
而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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