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辆刷着“县供销合作社”白漆的解放卡车，突突突地开进了红星公社。
卡车在村口一停，立刻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哎哟，这是供销社的车吧？来咱们村干啥？”
“车上还拉着白面和油呢，这是来卖东西的？”
“不对啊，你们看车头挂的横幅！”
众人伸长了脖子，只见一条红布横幅上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县供销社新任主任白沐带队下乡送温暖”。
“送温暖？还点名是新主任？”
“乖乖，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新鲜得不行。
白沐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王科长和几个供销社的职工，手里都提着东西。
村支书早就得了消息，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哎呀，是白主任吧！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张书记，你好。”
白沐跟他握了握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到任，听说咱们红星公社有些群众生活比较困难。今天特地带人来看看，送点慰问品，聊表心意。”
“白主任，您真是体恤民情的好干部啊！”
张书记激动得首搓手。
白沐笑了笑，目光在围观的人群里扫了一圈，然后问道：“我听说，村里有个叫陈老实的退伍老工人，家里情况怎么样？”
张书记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唉，别提了。老陈家最近是真不太平。”
他把白沐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把陈家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陈秀娥如何鬼迷心窍，要把家底都掏给张军那个二流子的事。
“哦？”
白沐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他心里却在冷笑：“剧情果然是这么走的。”
“张书记，那我们就更应该去看看了。”
白沐一脸严肃地说道。
“越是困难的家庭，越能体现我们工作的价值。走，带我们去陈家。”
“哎，好，好！”
张书记连忙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子里的陈家走去。
此刻的陈家，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陈秀娥正坐在小板凳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她的面前，那本虚幻的【亏欠账本】依旧悬浮着。
昨天张军来过，没要到手表，就把气全撒在了工作名额上，逼着陈秀娥今天必须让她弟弟陈力去厂里把手续办了，把名额转给他。
陈力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死活不出来。
陈家父母唉声叹气，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推开了。
“老陈家有人吗？”
村支书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
陈家父母连忙迎了出去，当看到跟着村支书进来的白沐一行人，以及他们手上提着的米面油时，顿时都愣住了。
“张书记，这……这是？”陈父不解地问。
“老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县供销社新上任的白主任！”
张书记满脸红光地介绍道，“白主任关心咱们老百姓，特地来慰问你们家了！”
“供销社主任？”
陈家父母大吃一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可是他们平时想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啊！
“老乡，别紧张。”
白沐温和地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听说你为国家建设干了一辈子，身体累垮了，我代表组织来感谢你。”
陈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连声道谢。
白沐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陈秀娥身上。
陈秀娥也正呆呆地看着他。
她不认识这个白主任，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出现，让她面前的【亏欠账本】产生了一丝不安的躁动。
白沐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对张书记说：“张书记，我听说陈老哥的儿子陈力，是个勤劳朴实的好小伙？”
“没错没错！”
张书记立刻点头，“陈力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农活干得好，人也老实，就是被他姐给坑苦了。”
“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农村太可惜了。”
白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确保院里院外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能听见。
他转向一脸受宠若惊的陈家父母，郑重地说道：“叔叔阿姨，我今天来，除了慰问，还有一件事。”
他从王科长手里接过那个准备好的信封，高高举起。
“我代表县供销社，正式决定，录用你们的儿子陈力，为我们供销社的正式售货员！”
“从今天起，他就是吃国家商品粮的正式工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小小的院子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家父母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周围的村民们更是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啥？供销社的正式工？”
“我的天老爷，那可是金饭碗啊！”
“比轧钢厂的工人还强！”
“陈家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躲在屋里的陈力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猛地拉开房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陈秀娥，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浑身僵硬。
她死死地盯着白沐手里的那封信，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本【亏欠账本】。
账本上，关于“工作名额”的那一行血字，正在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这怎么可能？
她牺牲一切，想要为张军换来的前途，现在，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地就给了她的弟弟。
而且，给的是一个比她计划中好一百倍的前途！
那她的牺牲，她的“亏欠”，她的“弥补”，又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白沐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拿着那封决定陈力命运的介绍信，一步一步，走到了陈秀娥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法则控制的可怜女人，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位女同志，你就是陈力同志的姐姐吧？”
“听说，你想让你弟弟把轧钢厂的工作，让给一个叫张军的人？”
“现在，我给了你弟弟一个更好的工作。”
“你，还有意见吗？”
白沐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陈秀娥的心上。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所做的一切，最无情的嘲讽！
杀人，还要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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