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就在张军还想继续表演他那套撇清关系的戏码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白沐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王科长和西五个穿着供销社工作服的年轻人。
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善茬。
“白……白主任？”
村支书张书记看到白沐，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大领导怎么又回来了？喜的是有他在，这事就好办了！
张军看到白沐，则是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白沐没有理会任何人，径首走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力面前。
他拍了拍陈力的肩膀，沉声问道：“没事吧？”
“没……没事，主任。”
陈力看到白沐，就像看到了主心骨，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死不了。”
“好，死不了就行。”
白沐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了张军的身上。
“张军，是吧？”
“我……我……”
张军在白沐的注视下，紧张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我听说，你不仅想要陈力同志的工作名额，还想要一块上海牌手表？”
白沐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张军的心上。
“没……没有的事！都是她！都是陈秀娥这个女人自己犯贱！”
张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拼命想把锅甩给陈秀娥。
陈秀娥浑身一颤，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绝望和憎恨的眼神看着张军。
白沐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犯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王科长立刻很有眼色地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白沐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张军，慢悠悠地问。
“您……您是供销社的白主任……”张军小声回答。
“对，我是供销社主任。”
白沐弹了弹烟灰。
“你想要的手表，归我管。”
“你想要的自行车、缝纫机，也归我管。”
“整个县城，只要是带票的好东西，都他妈的归我管！”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让你有，你才能有。”
“我让你没有，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屁都得不到一个！”
“你现在告诉我，你凭什么，敢动我供销社的人？”
最后一句，白沐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的人”，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张军的头顶。
张军彻底傻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陈力己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农村小子了。
他是供销社的人！
是白沐的人！
他打了陈力，就等于打了白主任的脸！
“我……我错了……白主任我错了……”
张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
“我不是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敢了！”
他开始疯狂地磕头，把地面磕得砰砰作响。
白沐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转头看向了呆立在一旁的陈秀娥。
此刻的陈秀娥，精神己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张军的背叛和下跪求饶，像两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她心中那个“情深义重”的形象。
她眼前的【亏欠账本】，己经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上面的红光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就差最后一点点了。
白沐知道，必须再加一把火。
他走到陈秀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看到了？”
“这就是你宁愿偷亲爹的救命钱，也要去弥补的男人。”
“这就是你宁愿牺牲亲弟弟的前途，也要去扶持的男人。”
“在你眼里，他是个宝。”
“可在我眼里，他连个屁都不是。”
白沐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陈秀娥最后的幻想。
“现在，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他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
王科长立刻会意，从人群里拽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烫着卷发的年轻女人，脸上画着浓妆，一脸的惊慌失措。
“翠……翠芬？”
张军看到这个女人，失声叫了出来。
这个叫翠芬的女人，是他在县城里勾搭的另一个相好，是县招待所的服务员。
翠芬看到跪在地上的张军，也是一脸嫌恶。
白沐的人早就查清楚了张军的底细，提前就把这个女人给控制住了。
“张军。”
白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戏谑。
“我听翠芬同志说，你跟她保证过，等从陈秀娥这个‘乡下提款机’身上榨够了钱，就跟她结婚，带她去过好日子？”
“你还跟她说，陈秀娥就是个傻子，好骗得很，是吗？”
轰！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秀娥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提款机？
傻子？
原来……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所有的“弥补”，所有的“亏欠”，在她看来是神圣的天命，在他眼里，却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噗——”
一口鲜血，从陈秀娥的口中喷了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张军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鄙夷的翠芬。
一瞬间，所有的执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自我感动，都化为了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悔恨。
她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可笑。
错得……无可救药！
随着这口血喷出，她眼前那本纠缠了她整个重生人生的【亏欠账本】，那本虚幻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线装书，终于承受不住这致命的一击。
它的逻辑基础——“张军值得弥补”——被现实彻底、完全、不可逆转地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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