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上午的文创市场，阳光把红砖墙晒得发烫，巷子里飘着棉麻布料的草木香和糖炒栗子的甜香。晓露拽着路遥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文创市场，摊位上堆着的老土布、手工绣线，比外婆家的旧衣柜还让人眼花缭乱，手里的纹样素材本都快捏皱了。
“慢点跑，别摔着。”路遥笑着把她往身边拉了拉，指了指巷尾的老摊位，“那家的土布是80年代纺织厂的存货，我年轻时做设计，总来这儿淘货，老板还欠我两尺蓝印花布呢。”
晓露跟着他往摊位走，路过一家卖绣线的摊位时，忍不住停下脚步——线轴上的桃花粉，跟外婆刺绣的颜色一模一样。她刚想伸手拿，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文创社的晓露吗？怎么还买这种老掉牙的绣线，做出来的书签怕不是要送给退休老师？”
回头一看，王萌正抱着堆亮片布料，嘴角撇着，身后跟着两个手工社的社员，眼神里满是调侃。晓露脸一红，刚想说话，路遥先开口了：“这位同学，绣线不分新旧，只分合不合适。你手里的亮片布，在阳光下反光刺眼，做书签会晃得人看不清字，倒不如老绣线来得温润，像春天的桃花落在纸上。”
王萌愣了下，没想到这个“老头”这么能说，强撑着反驳：“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亮闪闪的，谁要你说的‘温润’？晓露的书签卖得好，还不是靠学生会帮忙，真以为自己设计多厉害？”
“销量可不是靠帮忙。”林晓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文创社的订单记录，“我们的书签己经订出去120个了，还有校友专门留言说‘老绣线有回忆感’，倒是你们手工社的陶艺品，上周只卖了20个，还全是老师买的吧？”
王萌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抱着亮片布就想走，被晓露叫住了：“王萌，设计不是比谁的材料更闪，是比谁能把心意藏进去。我用老绣线，是因为它像外婆的刺绣，能让大家想起小时候，你要是喜欢亮片，也可以把亮片做成小桃花，不一定非要否定别人。”
路遥笑着点头，从摊位上拿起块浅灰老土布：“你看这布，纹理像老棉线织的云，要是绣上亮片桃花，既有老时光的软，又有年轻人的亮，比单纯堆亮片好看多了——晓露上次做书签，就是这么把‘老骨头’和‘新血肉’搭起来的。”
王萌盯着土布和亮片，眼神有点松动，却还是嘴硬：“谁要学她……我就是随便看看。”说完抱着布料匆匆走了，两个社员还回头给晓露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你刚才怼人的样子，比咬笔杆厉害多了。”路遥揉了揉晓露的头发，逗得她脸更红了。林晓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她也就对着王萌敢说话，上次在学生会汇报，紧张得把‘卷草纹’说成‘卷毛纹’，还是我帮她圆的场。”
“我才没有！”晓露急得跺脚，伸手去挠林晓，两个小姑娘闹作一团，路遥和摊位老板笑着看她们，老板递过两尺蓝印花布：“路老师，当年欠你的布，今天终于能还了，这布给小姑娘做书签衬里，比普通布结实。”
晓露接过布，指尖划过上面的缠枝纹，眼睛亮了：“谢谢老板！这布跟我外婆的旧围裙一模一样，我要把它裁成小方块，贴在书签后面，像给书签穿小裙子！”
“这主意好。”路遥从包里掏出卷尺，帮她量尺寸，手指在布上比划：“裁成10厘米见方的小方块，边缘用砂纸磨圆，别像我年轻时似的，裁得方方正正，把手指都划破了。”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创可贴，还是之前晓露给他的薄荷糖味，“你看，我现在还带着，就怕你裁布时受伤。”
晓露心里暖融融的，赶紧把布叠好放进书包，拉着两人去吃糖炒栗子。摊主是个老太太，看到晓露的纹样素材本，笑着说：“小姑娘也喜欢画老纹样呀？我年轻时在绣坊上班，能把卷草纹绣成小金鱼，可惜现在没人学了。”
“奶奶，您能教我吗？”晓露眼睛亮了，掏出笔就想记笔记，却被路遥按住了：“先吃栗子，别烫着。想学的话，我们下次再来，奶奶又不会跑。”他给晓露剥了个栗子，吹凉了递到她嘴边，“我年轻时跟绣坊师傅学过，回头我教你，保证比奶奶的简单，还不扎手。”
林晓在旁边假装干呕：“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话虽这么说，却给晓露递了张纸巾，“别把栗子壳掉在素材本上，你上次把墨汁弄上去，还哭了半小时。”
晓露赶紧把素材本收进书包，咬着栗子笑：“那是我第一次画断枝纹，心疼嘛！现在我画得可好了，路老师还说我‘给纹样留呼吸’比他年轻时厉害。”
“是厉害，”路遥点头，掏出手机给她看张照片，是女儿送的青瓷茶杯，杯身上有淡淡的卷草纹，“我女儿说这茶杯像‘会呼吸的老物件’，你做的书签，也有这种感觉——比我年轻时做的设计，多了点人情味儿。”
晓露凑过去看照片，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路老师，您女儿也喜欢卷草纹呀？以后我做个‘茶杯纹样’书签，您寄给她好不好？就当是我这个‘小徒弟’的见面礼。”
“好啊，”路遥笑着把手机收起来，“她肯定喜欢，说不定还会问你要设计草稿，她小时候也喜欢画纹样，就是后来学了金融，把画笔扔了。”
不知不觉逛到正午，晓露的书包里装满了老土布、绣线，还有路遥帮她砍价买来的压花器——老板本来要卖80块，路遥软磨硬泡，还说“这是给小徒弟买的，以后她成了设计师，还来你这儿进货”，最后50块就拿下了，晓露笑得首夸“路老师砍价比设计还厉害”。
走回老城区时，晓露忍不住掏出素材本，坐在巷口的石凳上画草稿——浅灰布做衬里，桃花粉绣线绣断枝纹，边缘用压花器压出小桃花，比之前的设计更精致。路遥蹲在她旁边，用铅笔在草稿旁写了行小字：“像外婆的围裙裹着春天”，晓露看着字，心里甜得像吃了糖炒栗子。
“路老师，”晓露抬头，眼睛弯成月牙，“以后我们常来文创市场好不好？我想把这里的老材料都做成设计，让大家知道，老纹样也能很年轻，就像您说的，‘老骨头’也能长‘新血肉’。”
路遥点头，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好，以后每个周末都来，我带你淘遍这里的老摊位，再教你做‘祖孙款’设计——不过下次别咬笔杆了，刚才摊主奶奶都笑你‘像只小仓鼠’。”
晓露脸一红，赶紧把笔杆从嘴里拿出来，却忍不住笑了——阳光落在素材本的草稿上，绣线的颜色、土布的纹理，还有路遥写的小字，像把文创市场的暖，都揉进了这小小的本子里。她忽然觉得，最好的设计不是在工作室里憋出来的，是在满是烟火气的巷子里，在老摊位的布料旁，在和喜欢的人一起逛市场的时光里，慢慢长出来的，像老土布上的卷草纹，柔软又坚定，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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