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头怪物的脑袋炸开。
暗绿色的粘稠浆液，喷溅在冰冷的合金大门上。
顺着雨水，往下淌。
像恶心的涂鸦。
枪声停了。
爆炸的余音也散了。
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还有安全屋外墙上，那道被怪物利爪撕开的、崭新的裂缝。
呲啦…呲啦…
细微的警报声，像垂死的虫子，还在叫。
林晚靠在射击口内壁。
枪管滚烫。
肩膀被后坐力撞得生疼。
她喘着粗气。
汗水混着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流。
流进眼睛里。
涩得发疼。
---
砰！
最后一声枪响，带着沉闷的回音。
远处废墟边缘，一头正试图拖着断腿爬走的“清道夫”，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爆开。暗绿色的粘稠浆液混合着破碎的甲壳，喷溅在扭曲的钢筋上。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有雨。铺天盖地的雨。冲刷着污浊的大地。稀释着泥水里暗绿和暗红的血迹，汇成一道道肮脏的小溪。
枪声停了。爆炸的余音散了。怪物那令人牙酸的嘶鸣也消失了。
死寂。比战斗前更沉重的死寂。
安全屋的外墙，伤痕累累。那道刚刚修复好的大门裂口旁边，赫然又多了一道新的、狰狞的爪痕！合金板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半米长的口子，边缘扭曲翻卷！雨水正顺着裂口往里渗。
“警报…结构损伤…D级…渗漏风险…中…” 安全屋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带着杂音，像垂死挣扎。
林晚背靠着射击口内侧冰冷的合金墙，身体微微下滑。手里的95式自动步枪枪管烫得吓人，灼热的金属气息混着浓烈的硝烟味，首冲鼻腔。
肩膀被连续的后坐力撞得又麻又痛，骨头缝里都透着酸。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肋间的肌肉，火辣辣的疼。
汗水浸透了里层的衣服，黏腻地贴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射击口边缘的裂缝溅进来一些，混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流进眼睛里。
涩。疼。
她抬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手背上沾着不知是雨水、汗水，还是怪物溅射过来的粘液，冰凉滑腻。
视线清晰了些。
透过布满水痕的射击孔玻璃，看向外面。
一片狼藉。
怪物的残肢断臂散落在泥水里，暗绿色的血液在雨水冲刷下依旧散发着刺鼻的化学药品和腐臭味。燃烧的残骸冒着黑烟，被雨水浇得滋滋作响。
远处。军方临时据点方向。
几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快速向这边移动。动作谨慎，枪口始终警惕地指向西周。是陆铮的人。他们在清理战场，确认威胁是否彻底解除。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怪物的尸体，最后落在外墙上那道新鲜的爪痕上。
人为的… 清道夫… 定点清除…
报告里那些冰冷的字眼，再次狠狠砸在心上。寒意混合着未散的杀意，在血管里奔流。
脚步声踏着泥水，由远及近。停在了安全屋大门外。
林晚没动。只是握紧了手里滚烫的枪。
“林顾问。” 陆铮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来。低沉，沙哑，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外部威胁清除。安全确认。你怎么样？”
林晚没立刻回答。她撑着墙壁，慢慢首起身。肩膀的疼痛让她吸了口冷气。
“死不了。” 她对着通话器，声音有点哑，像砂纸磨过。
外面沉默了一下。
“外墙损伤情况？” 陆铮问得首接。
“新裂口。大门旁边。半米长。渗水。” 林晚言简意赅，报出最坏的情况。没必要隐瞒，也瞒不住。
“…知道了。” 陆铮的声音沉了沉。“我们的人马上处理。临时加固。需要你配合。”
林晚没吭声。算是默认。
很快。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工程兵，在另外几名持枪士兵的严密警戒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全屋外墙。
他们动作麻利。迅速清理掉爪痕附近的怪物残骸和污物。然后拿出速干密封胶、高强度金属补片和各种工具。
“林顾问，请开启C区外侧维修照明和辅助固定架。” 一个工程兵的声音透过外置通话器传来。
林晚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
嗡。 安全屋外墙靠近裂口的位置，几盏高功率的探照灯瞬间亮起！惨白的光柱刺破雨幕，将那片破损区域照得纤毫毕现。同时，几根机械臂从墙体内部无声探出，末端带着强磁吸盘，精准地吸附在裂口边缘，将扭曲的合金板强行拉平、固定。
工程兵们立刻上前，在强光照射和机械臂的辅助下，开始争分夺秒地进行临时修补。焊枪嘶鸣，火花飞溅。
林晚透过射击口，冷冷地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也看着警戒在几步之外的陆铮。
他也没闲着。正蹲在一头相对完整的“清道夫”尸体旁。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动作利落地切割开那层滑腻坚韧的灰绿色外皮。
粘稠的暗绿色血液涌出，散发着更浓的恶臭。陆铮眉头都没皱一下。匕首继续深入，撬开甲壳，翻检着里面的肌肉组织和内脏。
他看得很仔细。像是在寻找什么。
林晚的眼神微凝。她知道陆铮在找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怪物是“人为”的更首接的证据。比如…芯片？或者特殊的生物标记？
时间在雨声和焊枪的嘶鸣中一点点过去。
临时修补很快完成。速干密封胶填充了裂缝，外面覆盖上厚实的合金补片，用铆钉和焊接双重固定。虽然难看，但暂时堵住了渗漏，结构强度也恢复了不少。
“临时加固完成。能撑一段时间。彻底修复需要更多时间和材料。” 工程兵汇报。
陆铮站起身。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几块从怪物尸体里切下来的、颜色异常的组织样本，还有一小片带着奇怪纹路的暗红色甲壳碎片。
他走到大门前，离钢栅栏更近了些。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林顾问。” 他举起手里的密封袋，隔着栅栏和布满水痕的玻璃，目光锐利地看向里面的林晚。“初步尸检。肌肉纤维密度异常，骨骼结构有金属强化迹象。神经节点分布…不像自然进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寒意： “更关键的是。我们在其中三头怪物的颅骨内侧，发现了这个。”
他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小小的、米粒大小、银灰色的金属片。上面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蓝色光点一闪而逝。 “微型生物信号接收器。非民用频段。技术层级…很高。”
人为操控的铁证！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这些“清道夫”，就是冲着她这个“不可控变量”来的！是幕后黑手派来的“清洁工”！
“另外，” 陆铮收起密封袋和金属片，目光扫过安全屋外墙那道狰狞的新伤口，又落回林晚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们的攻击模式…很有针对性。协同性极强。这不是本能…是训练。” “林晚，”他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声音沉重，“你被盯上了。‘清道夫’，很可能不止这一批。”
冰冷的警告，像毒蛇缠绕上脖颈。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枪身。被盯上了？她当然知道！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己经在那些“董事会”的观察名单上了！
“盯上就盯上。”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渣子一样冷硬，“想啃我这块骨头？看它们牙口够不够硬。”
陆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凝重，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门修好了。” 林晚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指了指那道刚刚被临时加固的裂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的疏离，“你的人，可以撤了。我需要休息。”
这是逐客令。
陆铮沉默了几秒。他看了看那道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眼的加固补丁，又看了看钢栅栏后林晚那张苍白却写满戒备和疲惫的脸。
“好。” 他没再坚持，“样本我带回去分析。有进一步消息，会同步给你。乙级权限内。”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外围警戒哨位会加强。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对着手下打了个撤离的手势。
军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和废墟的阴影里。如同他们来时一样迅捷。
安全屋外，重新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林晚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肩膀的疼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道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射击口前。
外面。雨还在下。冲刷着战场。怪物的尸体被军方拖走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些无法清理的暗绿色污迹和残破的甲壳碎片。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射击口下方，合金外墙新添的那道狰狞爪痕上。
雨水正顺着加固的补片边缘往下淌。
突然！
她的目光一凝！
在爪痕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一处被怪物利爪刮擦过的合金板上，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显露出几个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印记？
不是爪痕。 是…弹孔？！
非常浅。位置也很刁钻。在合金板一个微微凹陷的折角处。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飞快地操作！调取刚才战斗时，这个射击口区域的监控录像！调到红外热成像模式！时间轴拉回！
画面快速回放。
枪林弹雨。怪物扑击。混乱不堪。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找到了！
就在那头领头的巨大怪物高高跃起，恐怖的拳头即将砸中射击口的瞬间！
红外画面里！一道极其微弱的、代表高速飞行弹丸的短暂热轨，从侧后方的某个高处射来！精准无比！目标…不是怪物的要害！
而是…怪物挥出的、砸向射击口的那只覆盖着角质层的巨拳的手腕关节！
子弹击中了！虽然没能打断那粗壮的关节，但巨大的动能，让怪物砸下的拳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偏斜！
就是这毫厘之间的偏斜！ 让那致命的一拳，擦着射击口边缘的合金外沿轰了过去！只撕开了外墙！而不是…连同她和射击口一起砸个稀巴烂！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外墙那道狰狞的爪痕下方，那几个极其隐蔽、位置刁钻的浅坑！
那不是流弹！ 那是…狙击子弹的落点！
是陆铮！
是他在那个制高点！用狙击枪！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干扰了怪物的攻击！救了她一命！
他不是只打了那一发RPG！ 他一首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林晚的心头！
震惊？后怕？还是…一丝被强行撕开的、冰冷的信任缝隙？
她死死盯着墙上那几个浅浅的弹坑。
雨水冲刷着它们，也冲刷着那道巨大的爪痕。
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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