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墙壁上。
几道浅浅的弹坑。
在惨白的灯光下。
像凝固的眼睛。
盯着林晚。
也盯着安全屋外。
那片被雨水冲刷的战场。
林晚伸出手指。
隔着冰冷的防弹玻璃。
虚虚地描摹着弹坑的轮廓。
指尖冰凉。
心口，却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
烫了一下。
陆铮…
他看到了。
他开枪了。
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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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里，死一样的静。
只有循环风扇，不知疲倦地嗡鸣。吹不散空气里浓重的硝烟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怪物的化学腥气。
林晚站在射击口前。没动。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泼下来，打在外墙上那道狰狞的新爪痕上。也打在爪痕下方，那几个极其隐蔽、位置刁钻的浅坑上。
很浅。几乎被雨水冲刷得看不出来。像是不小心蹭到的痕迹。
但林晚知道，那不是。
她的指尖，隔着冰冷的防弹玻璃，虚虚地描摹着那几个浅坑的轮廓。金属的凉意透过玻璃渗进来。
脑子里，是红外画面里那道转瞬即逝的、代表狙击弹的热轨。精准。致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偏了那只砸向她脑袋的巨拳。
是陆铮。
他在那个制高点。用那把反器材狙击枪。看到了她的绝境。然后，开枪了。
不是顺手的救援。是精准到毫厘的干预。在怪物狂暴的攻击和混乱的战场上，捕捉到那唯一一丝救命的缝隙。
为什么？
林晚的指尖蜷缩起来。心口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猝不及防地戳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烦躁的灼热感。
信任？不。在末世里，这玩意儿太奢侈。也太可笑。
是价值。她对自己说。冷硬地。他只是不想损失一个高价值的“技术顾问”。一个能组装设备、能提供精确情报、能帮他杀“清道夫”的工具。
仅此而己。
她猛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也压下了心口那点不合时宜的灼热。
转身。不再看墙上那些刺眼的痕迹。
控制台上，那份名为“哈迪斯零号”的绝密报告，图标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屏幕上。像一个沉默的、通往地狱的入口。
人为的灾难… 人为的怪物… 还有那些躲在幕后的、高高在上的“董事会”…
冰冷的恨意重新翻涌上来，像冰水浇灭了那点不该有的余温。
就在这时。
嗡——
控制台发出轻微的震动。加密通讯频道的指示灯亮起绿光。
是陆铮。
林晚眼神一凝。走到控制台前，按下接通。
“说。” 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去，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听不出任何波澜。
“林顾问。” 陆铮的声音传来，比之前更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但语速很快。“样本初步分析有结果。需要当面同步。加密等级高。”
当面？ 林晚的警惕瞬间拉满！刚打退一波“清道夫”，他就要进来？
“隔着栅栏。一样。” 她拒绝得干脆。
“有些数据…需要实物对照。” 陆铮的声音很沉，“另外，有东西…需要你亲自确认。很重要。关于‘清道夫’的追踪机制。”
追踪机制？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哪些怪物能找到这里！果然不是偶然！
她沉默了几秒。脑中飞快权衡。风险？收益？陆铮刚救了她一次（虽然动机存疑），现在抛出“追踪机制”…是试探？还是真有发现？
“只准你一个人。” 林晚最终开口，声音冰冷，“带东西过来。我开内层门。栅栏不撤。”
“明白。” 陆铮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过多久。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泥水靠近。停在安全屋大门外。
林晚在控制台操作。最外层伤痕累累的大门纹丝不动。内层那扇同样厚重的合金门，却无声地向内滑开。
外面冰冷的、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钢栅栏门依旧横亘在中间。粗壮的合金钢条，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陆铮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但脸上的疲惫和几道细小的伤口掩盖不住。手里提着一个银灰色的、印着生化标志的金属密码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安全屋内。很克制，但林晚能感觉到那种职业性的、迅速的评估。空间布局？设备？物资储备？
林晚站在栅栏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没拿枪，但身体微微侧着，保持着随时可以退入掩体的姿态。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东西。” 她没废话。
陆铮收回目光，没在意她的戒备。他把密码箱放在栅栏外的地上，熟练地输入密码。咔哒一声，箱盖弹开。
里面是分隔好的透明格层。放着几块浸泡在淡蓝色液体里的组织样本。正是之前从“清道夫”尸体上取下的。颜色暗沉，纹理诡异。
还有几片处理过的甲壳碎片。其中一个格层里，单独放着那几粒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银灰色金属片——微型生物信号接收器。
“肌肉组织分析结果，” 陆铮指着其中一块暗红色的样本，声音低沉平稳，“强化酶含量异常，远超正常生理极限。代谢模式…接近生物兵器改造后的特征。骨骼样本检测到微量的钛合金和碳纤维强化痕迹，非自然沉积。”
他拿起一块边缘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甲壳碎片：“外骨骼甲壳。主要成分是几丁质和一种未知的高分子聚合物。物理防御力极高。但对特定频率的高能微波或强酸，存在结构脆弱点。数据稍后传输给你。”
林晚默默听着。这些都在印证那份报告。人为的怪物。冰冷的兵器。
陆铮最后拿起一个密封的小型透明试管。里面悬浮着那几粒微小的信号接收器。他看向林晚，眼神变得极其凝重： “最关键的，是这个。” “我们在其中一粒接收器的内部，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次级信号源。” “它不是用来接收指令的。” “它是…” 陆铮的声音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 “一个定位信标。”
定位信标！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那些“清道夫”体内，不仅有接收指令的装置，还藏着定位器？！它们本身就是活动的追踪器？！
难怪！难怪它们能精准地找到安全屋！它们根本就是被“发射”过来的活体导弹！
“信标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常规扫描无法发现。只有接收到特定的激活指令，或者…在宿主死亡瞬间，才会启动，发送一次性的精确定位脉冲。” 陆铮的声音很冷，“我们干掉的那批，‘信标’在死亡瞬间都激活了。信号很微弱，但指向性极强。”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钢栅栏的缝隙，钉在林晚脸上： “林顾问。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你这里…‘上面’己经知道了。” “坐标，暴露了。” “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止是‘清道夫’了。”
安全屋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坐标暴露了！ 安全屋最大的依仗——隐蔽性，没了！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仿佛有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层层空间，死死地盯住了这里！
人为因素… 定点清除… 现在，连藏身之地都被标记了！
绝望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燃烧的愤怒！
她死死盯着陆铮，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 “你的‘诚意’呢？陆队长？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陆铮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合上密码箱，站首身体。隔着冰冷的钢栅栏，目光坦然地迎上林晚几乎要喷火的视线。
“坐标暴露，是事实。危险，也是事实。”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但，这同样也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 林晚冷笑。
“对。” 陆铮点头，眼神锐利如刀，“信标是双向的。我们能捕捉到它的激活信号，就能尝试反向追踪它的源头！锁定信号发出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区域！”
反向追踪？！锁定幕后黑手的信号源？！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丝火星！
“这需要时间。需要大量计算资源和最顶级的信号分析专家。” 陆铮继续道，语速加快，“战区指挥部有。但我需要权限。需要说服那些认为‘管控’更安全的高层。”
他盯着林晚，目光灼灼： “我需要更多的‘证明’。” “证明你的价值，远超他们眼中的‘风险’。” “证明你，是撕开这黑暗最锋利的那把刀！”
又是证明！
林晚胸中的怒火和那股被当作筹码的憋屈感再次翻涌！她刚用“疯狗”老巢的情报证明了一次！现在又要？！
“证明？”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浓烈的嘲讽，“怎么证明？再送你们一个军火库坐标？还是帮你们组装几门大炮？”
陆铮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离钢栅栏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 “我需要‘物资’。大量的、关键的生存物资。” “燃油。高能量压缩食品。稀缺药品。特别是…抗生素和抗病毒血清。” “第七支队负责的区域，有超过三万平民幸存者聚集在三个临时安置点。补给线被变异体和掠夺者切断，库存见底。瘟疫和营养不良己经开始蔓延。”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晚，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三天内，如果得不到有效补给，死亡人数会飙升。” “你能解决这个问题。” “用你的‘方式’。”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是你拿到反向追踪权限的…门票！”
三万平民… 补给断绝… 瘟疫蔓延…
林晚沉默了。
她囤积的物资，堆积如山。空间里的储备，更是天文数字。拿出其中一部分，救几万人？对她而言，九牛一毛。
但… 风险呢？暴露空间异能的风险？被军方彻底绑上战车的风险？
她看向陆铮。他的眼神坦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急切。不像作伪。
是交易。冰冷的交易。用物资，换他的“权限”，换一个可能揪出幕后黑手的机会。
值吗？
安全屋里，死寂无声。只有两人隔着冰冷的钢栅栏，无声地对峙着。
许久。
林晚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决然。
“清单。” 她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我要详细的物资清单。数量。种类。送达地点坐标。接收方式。加密传输。现在。”
陆铮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锐芒。
“好！”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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