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的嗓门穿透力极强，即便隔着六层楼，也能清晰地传到房间里。晴晴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往苏晚星怀里缩了缩，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不安。
“晴晴不怕，是房东奶奶，妈妈去看看就回来。”苏晚星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安抚。她把晴晴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又拿起床头的降噪耳机，帮女儿戴上——虽然房东的声音己经小了些，但晴晴对突然的噪音还是很敏感。
“妈妈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苏晚星蹲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眼睛。
晴晴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抓住妈妈的衣角：“妈妈，快点。”
“嗯，妈妈很快。”苏晚星握了握女儿的小手，才起身快步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她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房东太太正站在楼道里，双手叉腰，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花衬衫，头发烫成了卷曲的波浪，看到苏晚星开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鄙夷。
“苏小姐，你可算开门了！我都在这儿喊了好几声了！”房东太太的声音很大，楼道里的声控灯被惊醒，亮了起来，“这个月的房租都拖了快十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交啊？”
苏晚星下意识地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吵醒晴晴，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歉意：“刘阿姨，对不起，最近有点事，所以耽误了。您再宽限我一天，明天我一定把房租给您交上，您看行吗？”
“宽限一天？”房东太太冷笑一声，“苏小姐，我都己经宽限你三天了！上次你说孩子病了，需要钱看病，我体谅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给你宽限了三天，结果呢？这都十天了，你还想宽限？”
苏晚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很快变得苍白。她知道房东太太说的是实话，上次晴晴因为感冒引发了肺炎，住院花了不少钱，她只能跟房东太太求情，把房租往后拖了几天。可这几个月，出版社的稿费一首没结，她手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连晴晴的奶粉钱都是跟邻居借的。
“刘阿姨，我知道是我不对，”苏晚星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明天……明天我一定能凑够房租，您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怎么相信你啊？”房东太太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却带着更明显的嘲讽，“苏小姐，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也没个正经工作，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就找个正经班上，要不就……”
后面的话，房东太太没说出口，但那眼神里的暗示，苏晚星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她知道房东太太在想什么——一个单身妈妈，没有稳定工作，很容易被人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刘阿姨，我有工作，我是个绘本作者，”苏晚星咬了咬嘴唇，努力维持着镇定，“只是最近稿费还没结，所以才会拖欠房租。明天，明天稿费一定能到账，我到时候第一时间把房租给您送过去，您再宽限我一天，拜托您了。”
房东太太看着苏晚星眼底的恳求，犹豫了一下。她其实也知道苏晚星不容易，这几年，她从来没听到过苏晚星家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没见过什么陌生男人上门，每次收房租，苏晚星都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楼道里的垃圾都会顺手带下去。只是她也是个普通人，要靠收房租过日子，总被拖欠也不是办法。
“行吧，那我就再宽限你一天，”房东太太最终还是松了口，“明天下午六点前，你必须把房租交上来，不然我就只能按照合同办事，让你搬走了。”
“谢谢刘阿姨！谢谢刘阿姨！”苏晚星连忙道谢，心里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
房东太太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楼。苏晚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才缓缓地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强撑着的镇定瞬间崩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却不敢让它掉下来——她怕自己一哭，就再也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打破了楼道里的寂静。苏晚星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启星特殊教育机构-李老师”，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启星特殊教育机构是市里最好的一家针对自闭症儿童的教育机构，晴晴从三岁起就在那里上课，还有一对一的感官整合治疗。李老师是晴晴的顾问老师，平时很少给她打电话，除非是有重要的事情。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语气，才按下接听键：“李老师，您好。”
“您好，苏晚星女士，”电话那头传来李老师温和却公式化的声音，“我是想跟您说一下，晴晴下个季度的学费和感官整合治疗费用，下周就要到期了，总共是一万八千块。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缴纳一下呢？”
一万八千块。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晚星的耳边炸开。她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手机仿佛有千斤重，几乎要拿不住。她知道这笔钱早晚要交，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现在连房租都凑不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李老师，”苏晚星的声音有些沙哑，“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我一段时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还没凑够钱。”
“苏女士，我理解您的难处，”李老师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无奈，“可是机构有规定，费用必须按时缴纳，不然晴晴的课程和治疗就要暂停了。而且您也知道，晴晴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感官整合治疗需要持续进行，一旦中断，之前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苏晚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晴晴刚去机构的时候，连基本的穿衣、吃饭都需要别人帮忙，对声音和触碰极度排斥，甚至会因为衣服标签不舒服而哭闹一整天。经过这三年的治疗和训练，晴晴己经能自己穿衣吃饭，也能和熟悉的人进行简单的交流，虽然还是有社交障碍，但己经好了很多。如果课程和治疗暂停，晴晴好不容易取得的进步，很可能会全部倒退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苏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现在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李老师，您再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哪怕宽限我一个月，一个月就好，我一定能凑够钱的。”
“苏女士，不是我不帮您，”李老师叹了口气，“机构的规定我也没办法更改。这样吧，我帮您跟领导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缴费时间往后延一周。但一周后，您必须把费用交上来，不然晴晴的课程真的要暂停了。”
“谢谢李老师！谢谢您！”苏晚星连忙道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周，一周就够了，我一定能凑够钱的。”
挂了电话，苏晚星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她看着紧闭的房门，里面是她的全世界，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女儿。可现在，她连女儿最基本的教育和治疗费用都凑不齐，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失败。
七年前，她还是个前途光明的新人演员，虽然不算大红大紫，但也有不少戏约，手里有稳定的收入。可一场恶意剪辑的视频，将她推入深渊。本该是深夜认真对戏的画面，被剪成“新人攀附顶流”的桃色丑闻。全网谩骂如潮水涌来，戏约取消、公司放弃，连家人都劝她“别再丢人现眼”。她攥紧刚测出怀孕的化验单，在漫天黑料里，只能选择彻底消失，躲进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扛起所有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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