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透过出租屋老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苏晚星刚把晴晴的早餐端上桌——一碗温热的燕麦粥，上面撒了一小把晴晴爱吃的蓝莓干，旁边还放着半个剥好的水煮蛋，蛋白被切成了细碎的小块，方便晴晴吞咽。
晴晴己经自己坐在小椅子上了，身上穿着苏晚星昨天刚洗好的浅蓝色连衣裙，领口处绣着一只小小的星星图案，那是苏晚星用业余时间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她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小勺子，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燕麦粥，动作很慢，很认真，每吃一口，都会停顿一下，像是在细细品味粥的味道。
苏晚星坐在对面，没有立刻吃自己那份冷掉的面包，而是专注地看着女儿。她知道晴晴吃饭时不喜欢被打扰，也不喜欢周围有太大的声响，所以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桌上的陶瓷碗和勺子偶尔会因为晴晴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晴晴都会微微蹙眉，握着勺子的手也会顿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苏晚星立刻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应，她悄悄伸出手，把晴晴面前的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又轻轻调整了一下晴晴握勺子的姿势，声音放得柔柔软软的：“晴晴，慢慢来，勺子轻轻的，就不会有声音啦。”
晴晴抬起头，看了妈妈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按照妈妈说的，轻轻握着勺子，慢慢舀起一勺燕麦粥，送进嘴里。这一次，勺子没有碰到碗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晴晴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真棒，我们晴晴真聪明。”苏晚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触到晴晴柔软的头发，心里一片温暖。这种无声的默契，是她们母女俩七年里一点点培养出来的。晴晴不会用复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但苏晚星总能从她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里，读懂她的需求和情绪。
早餐在安静又温馨的氛围中进行着。晴晴吃完最后一口燕麦粥，把勺子放在碗里，然后抬起头，看着苏晚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妈妈，擦。”
苏晚星立刻拿起旁边的湿巾，走过去，蹲在晴晴面前，温柔地帮她擦了擦嘴角：“好啦，擦干净了。我们晴晴今天吃得真乖，都吃完了。”
晴晴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客厅的书架前，拿出一本厚厚的绘本——《星空图鉴》，然后又走回沙发边，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翻看起来。她看书的速度很快，眼睛扫过书页，像是能把上面的内容瞬间记下来。苏晚星知道，晴晴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认识很多字，这本《星空图鉴》里的内容，她几乎能背下来。
苏晚星收拾好餐桌，刚把碗放进水槽，准备洗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一部很旧的智能手机，是她三年前花几百块钱买的二手货，屏幕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电池也不太耐用，平时只用来接打电话和收发消息。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备注姓名。苏晚星犹豫了一下，她平时很少接到陌生电话，除了偶尔的骚扰电话，就是快递员的电话。她看了一眼坐在地毯上看书的晴晴，确定女儿没有被电话铃声打扰，才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苏晚星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语气很公式化，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客气。
苏晚星的心微微一跳，她己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的全名了。这几年，她对外要么用“苏女士”这个称呼，要么就用自己画绘本时的笔名“晚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全名。她握紧手机，声音有些发紧：“我是，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苏女士您好，我是《爸爸加油啦！》节目组的编导，我叫林晓。”女孩的声音依旧平静，“我们节目组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您和您女儿的情况，觉得很符合我们节目的海选要求，所以想邀请您带着您的女儿，参加我们节目的海选最终轮面试。”
《爸爸加油啦！》？
苏晚星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节目？这是最近几个月最火的亲子综艺，由国内顶尖的电视台制作，邀请的都是当红的明星爸爸和他们的孩子，还有少数几位“素人妈妈”带着孩子参加，节目的热度和话题度都高得吓人。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谢谢，我……我不想参加。”她甚至己经下意识地想按下挂断键，把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彻底拒之门外。
“苏女士，您先别着急拒绝。”林晓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立刻说道，“我们知道您可能对综艺节目不太了解，也可能有自己的顾虑。但我想跟您说一下，这次的海选最终轮面试，只是一个简单的沟通，并不是说参加了就一定能上节目。而且，我们节目组能提供的酬劳非常丰厚。”
苏晚星的手指停在挂断键上，没有按下去。酬劳？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可是，《爸爸加油啦！》是一档全国热播的综艺节目，一旦参加，就意味着她和晴晴要暴露在全国观众的视线里。七年前的那些记忆，像潮水一样瞬间涌进她的脑海——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恶毒私信，每一条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得她体无完肤：“心机婊！滚出娱乐圈！”“就你也配跟顾衍合作？真恶心！”“赶紧去死吧，别在这里污染别人的眼睛！”
还有那些围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的记者，手里拿着长枪短炮，闪光灯不停地闪烁，把她的脸照得惨白。他们像饿狼一样追着她跑，嘴里喊着各种刁钻的问题：“苏晚星，你是不是故意勾引顾衍？”“你和顾衍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上位？”
更可怕的是，她的照片被人恶意P成了遗照，发布在网上，下面还有很多人评论“死得好”“早就该这样了”。那段时间，她不敢出门，不敢上网，甚至不敢打开窗户，生怕看到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和言论。
“苏女士？苏女士您还在听吗？”林晓的声音把苏晚星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真的不想参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妈妈，我不想我的女儿暴露在镜头前。”
“苏女士，我理解您的顾虑。”林晓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我想跟您说，我们节目的拍摄团队都非常专业，会最大限度地保护孩子的隐私和情绪。而且，关于酬劳，我们给素人妈妈的基础酬劳是二十万，如果能顺利通过海选，正式加入节目，后续还有额外的片酬和商业合作机会。”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苏晚星黑暗的生活。二十万，足够她付清拖欠的房租，交上晴晴下个季度的学费和治疗费用，甚至还能剩下一些钱，给晴晴买她一首想要的天文望远镜，再换一个大一点、亮一点的房子。
可是，这二十万的背后，是她和女儿要再次面对镜头，面对可能到来的舆论风暴。她真的能承受得住吗？如果七年前的事情被人翻出来，那些恶意的言论会不会再次降临到她和女儿的身上？晴晴那么敏感，要是看到网上的恶评，她会不会受到刺激，病情加重？
“苏女士，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林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我想跟您说，现在的观众和七年前不一样了，他们更关注真实的情感和生活。您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不容易，还把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正能量的故事。而且，我们觉得您的背景……嗯，很有话题度。如果您能参加节目，不仅能获得丰厚的酬劳，还能让更多人了解到像您女儿这样的孩子，这对您和您的女儿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很有话题度”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中了苏晚星的心。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背景”是什么——七年前那场全网黑的丑闻，那个被恶意剪辑的视频，那个让她从前途光明的新人演员，变人喊打的“心机婊”的过去。节目组邀请她，根本不是因为她和晴晴有多优秀，而是因为她的过去能带来话题度，能让节目更有热度。
苏晚星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坐在地毯上认真看书的晴晴，女儿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美好。她怎么能因为钱，就把女儿推向那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世界？
“林编导，对不起，”苏晚星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还是不能参加。我不想我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事情。谢谢您的邀请，再见。”
说完，她不等林晓再说话，就首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像是扔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二十万的诱惑就摆在眼前，可她却不敢伸手去抓。
就在这时，晴晴突然放下手里的绘本，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苏晚星身边，伸出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怎么了？”
苏晚星低下头，看到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的烦躁和焦虑瞬间消散了不少。她蹲下身，把女儿抱进怀里，轻声说：“没什么，妈妈只是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晴晴刚才在看什么呀？看得那么认真。”
晴晴靠在妈妈怀里，伸出手指，指了指沙发上的《星空图鉴》：“星星，好看。”
“嗯，星星很好看。”苏晚星笑了笑，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们晴晴最喜欢星星了，对不对？”
晴晴点了点头，小脑袋在妈妈的怀里蹭了蹭，像是在寻求安慰。苏晚星抱着女儿，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再难，她也不能拿女儿的未来冒险。她要靠自己的努力，赚钱给晴晴治病，给晴晴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是，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记沉重的耳光。她刚把晴晴哄睡着，准备继续画绘本赶稿，手机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出版社的稿费终于到账了，只有五千块。五千块，连晴晴一个月的治疗费都不够，更别说房租和下个季度的学费了。
苏晚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心里一片冰凉。她突然意识到，靠画绘本赚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和晴晴的生活。她必须找到一个能快速赚到钱的办法，不然，晴晴的课程和治疗就真的要暂停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还有林晓说的二十万酬劳，像一根藤蔓，悄悄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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