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捡来的。这件事,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生命的起点,也定义了我在这个家的全部位置。
养父叫李德坚。这个名字听起来方正、坚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人也的确如此。 养母叫陈桂水。名字里带水,性格却温吞乃至麻木,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沉默的死水。
他们自己有一儿一女,构成了一个看似完整的“好”字。 大哥是老大,叫李大国。名字里带着那个时代朴素的期盼。他确实长得高大周正,符合人们对“长子”的一切想象。 姐姐是老二,叫李海花。人也像她的名字一样,曾经是这个家里最鲜活亮眼的存在。 我是最小的,但这份“小”并非因为受宠。大哥比我大了整整一轮(十二岁),姐姐也比我大了十岁。巨大的年龄鸿沟,让我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局外人、一个闯入者。
他们兄妹都长得很好,继承了父母身高的优势,个子很高,在人群中很扎眼。 唯独我,长得平凡,个子矮小。仿佛造物主在用最首观的方式提醒所有人,也提醒我自己:我是个异类,我的血脉与他们、与这个家,毫无关联。
时间冷酷地流逝,从不因个人的痛苦而停留。再过一个月,就是李德坚和陈桂水的七十岁生日了。七十,古来稀,在乡下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老家有个沿袭己久的习俗:凡是年纪上了六十、七十的老人过整寿,儿女就要为父母发喜饼,大宴亲朋好友,热闹一场,谓之“做寿”。而这场寿宴的所有花费,依照老规矩,得由女儿来掏。无论老人活到多少岁,这最后一场最风光的大寿,是女儿必须尽的孝道,也是她在人前显耀娘家体面、自己能力的时刻。
这件事,像一片早己悬在我头顶的乌云,我知道它迟早会落下雨来。前段时间,他们——主要是李德坚——决定就在今年办了。消息传来,意味着这片乌云终于确定了倾泻的时间。
再有一个月,就要到了。
电话己经陆续打来。不是打给我,是打给叔叔,再由叔叔“转达”给我。话里话外,无外乎是规模要多大多热闹,喜饼要订哪个有名的铺子,要请多少桌的客人……每一件事,都对应着一个不断累积攀升的数字。
而我,就是那个最终要为所有这些数字买单的人。
李海花?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按照风俗,她或许会出力,但出钱的主体,毫无疑问落在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女儿”头上。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既能捞足面子、又能榨取我价值的绝好机会。
握着电话,听着叔叔那条分缕析的“吩咐”,我的手心一片冰凉。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愤怒。
多么讽刺。 一个被他们视作草芥、肆意践踏的养女,到了这种需要真金白银来撑场面的时候,倒成了必须履行“孝道”的“女儿”了。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个子矮小、面容平凡的自己,再想想那场即将到来的、需要我用血汗钱去堆砌的风光盛宴。
一股冰冷的决心,混合着强烈的恨意,在我心底慢慢凝结。
你们想要一场风风光光的七十大寿? 好。 我会给你们一场终生难忘的“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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