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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无声的洪流

小说: 酒坊深处   作者:疏晴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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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里没有童话。水晶鞋永远不会合脚,南瓜马车只在午夜前有效,而公主不需要在流水线上连续站十二个小时,只为月底那点能换来柴米油盐的薪水。

现实里也没有传奇。没有天降贵人,没有秘籍功法,没有一路开挂、逆风翻盘的爽文剧情。有的只是一次次被生活重锤后,舔舐伤口,第二天依旧要爬起来,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奔赴那个轰鸣的、吞噬光阴的工厂。

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每天睁开眼就开始的计算。计算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计算孩子的学费伙食费,计算老家可能突然需要的开销,计算手里这点微不足道的积蓄能应对多少风险。每一分钱都得掰开揉碎,花在刀刃上,不敢有丝毫任性。

现实是婆婆越来越频繁的抱怨。抱怨菜价又涨了,抱怨邻居不好相处,抱怨孙子孙女功课跟不上,抱怨这城市吵得她睡不好觉。她的抱怨像背景音,无处不在,你无法反驳,只能沉默地听着,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现实是丈夫那只依旧不灵活的手。它干不了重活,挣不了高薪,甚至在某些阴雨天会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们那场事故和那屈辱的两万块钱。它像一个无声的烙印,刻着他的挫败,也刻着这个家的上限。

现实是孩子试卷上刺眼的分数和老师隐晦的提醒。我们知道他们跟不上城里的教学进度,知道他们需要补习,需要更多的关注。可时间和金钱,这两样东西,我们一样都给不起。只能干着急,只能在深夜看着他们熟睡的脸,内心充满无力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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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是流水线上永无止境的重复动作。是组长苛刻的催促,是同事间的微妙竞争,是腰酸背痛也不敢轻易请假的心酸。是下班后拖着灌铅的双腿,挤在汗味和各种气味混杂的公车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却清楚那繁华与自己毫无关系。

苦处太多了,多到不知从何说起,甚至失去了诉说的欲望。说给谁听呢?身边的工友谁不是一肚子苦水?老家的亲戚只会觉得你矫情。至于这个世界?它忙碌而冷漠,从不会为底层蝼蚁的呻吟停留片刻。

那些苦处,像无声的洪流,在日常的琐碎和沉默中积聚,汹涌地冲刷着内心。偶尔在深夜,会被一种巨大的绝望攫住,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看不到一丝光亮。问自己: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挣扎的意义在哪里?

没有答案。

只有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催促着你再次投身那摸爬滚打的日常。

童话里的幸福结局,需要仙女教母的点化。传奇里的逆袭人生,需要主角光环的加持。

而我们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重量,是底层摸爬滚打后的一身泥泞,是只能咽下去不能诉说的苦处,是对这个世界偶尔袭来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然后,在绝望过后,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责任感,继续活下去。

为了身边熟睡的孩子那平稳的呼吸,为了远方老家那一点微弱的牵挂,也为了这具尚且还能动弹、还能挣来一口饭吃的身体。

活下去。本身就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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