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万块钱，像两座搬不动的大山。我翻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角落，榨干了每一分可能。
我撒谎了。对丈夫说，老家一个远房亲戚重病，以前欠过人家大人情，必须得还。他皱着眉，沉默地抽了半宿烟，最终把他工资卡里仅剩的那点预备给孩子交下学期书本费的积蓄取了出来。婆婆那里，我咬着牙，说孩子学校要交一笔莫名其妙的“拓展费”，从她紧攥的买菜钱里又抠出了一点。甚至，我偷偷去找了车间里放小额私贷的“蛇头”，签了那张利息高得吓人的借条，凑上了最后那点令人绝望的缺口。
每一分钱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和剜肉般的疼。当那叠厚厚的、沉甸甸的钞票终于凑齐时，我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连灵魂都不再属于自己的虚脱。
我拨通了那个令我作呕的号码。听着电话接通的提示音，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钱，凑齐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两万。我会汇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满意的哼声，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像火星溅入油桶，瞬间点燃了我压抑至今的所有屈辱、愤怒和绝望。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握紧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钱，我给你。”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狠厉，“但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买断你嘴里那些肮脏事！买断我们之间那点可笑的‘养育之恩’！”
我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着冰冷的恨意：“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你再敢拿那些事威胁我一次，再敢打一个电话来要钱——”
我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吐出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决绝：
“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我就把你要钱的话，作者“疏晴的小”推荐阅读《酒坊深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和你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印成传单，贴满老家镇上！贴到你儿子单位门口！我让你也尝尝身败名裂、没脸做人的滋味！我活不好，你也别想活！”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沉默里，能听到他粗重而惊疑不定的呼吸声。
我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副欺软怕硬的嘴脸一定凝固了。他习惯了掌控我，习惯了用那些秘密拿捏我，从未想过这只一首沉默的羔羊，被逼到绝境时，也会露出獠牙。
许久，他才悻悻地、色厉内荏地挤出一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立刻吼回去，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臂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浑身脱力，几乎要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生疼。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不是悲伤，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虚脱的释放。那口憋了十几年、几乎要将我腐蚀殆尽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这两万块钱，买来的不是安宁，是一把刀。一把割断过往枷锁的刀，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
我知道，威胁永远存在。但只要我表现出比他更狠、更不在乎，他就未必敢再轻易落下。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我用最后一点筹码，赌他更惜命，更怕身败名裂。
窗外，天色灰暗。我擦掉眼泪，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路，似乎又被我硬生生劈开了一线。虽然前方依旧黑暗，但至少，我夺回了一点挥舞刀刃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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