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只剩半池残荷，枯褐色的荷梗斜斜刺在寒水里，映着亭中石青色宫装的娴嫔，倒添了几分萧索。青芜刚将暖炉塞进娴嫔手中，便见她指尖捏着半片干枯的荷瓣，目光落在水面——那里漂着片极薄的银箔，随波晃了晃，竟慢慢聚成半枚三角纹，与锦缎暗纹、绢帕纹样如出一辙。
“娘娘，这银箔……”青芜刚压低声音，远处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皇后身边的张嬷嬷提着食盒走来，赤金镶珠的手炉在冷风中泛着暖光。“皇后娘娘听闻小主近日睡得浅，特让老奴送碗安神参汤来。”
食盒揭开时，参汤的醇厚香气裹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娴嫔指尖在食盒边缘轻轻一刮，指甲缝里沾了点浅黄粉末——是安神药里绝不会加的“忘忧散”，少量服用能让人嗜睡，多了便会损伤记忆。她面上不动，笑着接了汤碗：“有劳嬷嬷跑一趟，也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张嬷嬷却没走，目光扫过池面的银箔，话里带了锋：“前儿丽妃宫里丢了个银三角佩，说是贴身宫女的物件，不知小主近来可有瞧见？”
娴嫔端汤的手顿了顿——三角佩？恰在这时，亭外忽然传来惊呼，丽妃宫里的春桃跌跌撞撞跑来，裙角还沾着泥：“娴嫔娘娘！求您发发慈悲，我家小主丢了的佩饰，若在您这儿，还请还给我们吧！”
话音未落，春桃突然往前一扑，像是要拽娴嫔的裙摆，青芜眼疾手快拦在前面，却被她顺势一推，春桃“扑通”一声掉进了荷池，哭喊着：“娘娘为何推我！难道是怕我找到佩饰吗？”
这一闹，附近当值的宫人都围了过来。娴嫔却冷笑一声，指了指春桃湿透的袖口：“你说采荷蕊来给丽妃制香，可你袖口除了水，半片荷蕊都没有；鞋是新绣的芙蓉锦鞋，鞋底却干净得没沾半点池泥——你根本不是来采荷的，是来栽赃的。”
张嬷嬷也上前一步，抬手掀开春桃领口，一枚银质三角佩正挂在她颈间，佩身刻着的“西”字虽小，却看得真切。春桃脸色瞬间惨白，还想辩解，却被张嬷嬷厉声打断：“带下去，回禀皇后娘娘发落！”
待人走近，娴嫔才将那碗参汤倒进池里，苦杏仁味散开来，水面的银箔竟慢慢融了。青芜惊道：“这汤里的东西，竟能化银？”
“不止能化银，还能让见过银三角纹的人，忘了自己见过什么。”娴嫔捏起那枚从春桃颈间取下的佩饰，指尖摸到佩背的细痕——不是西厂的“西”，而是刻了半个“北”字。她忽然想起上月内务府小吏袖口的墨渍，还有丽妃表哥与西厂的关联，心口一沉：这深宫的谍线，怕是不止西厂一条。
风卷着残荷叶打在亭柱上，发出“沙沙”的响。娴嫔将三角佩塞进袖中，望向皇后宫殿的方向——皇后送参汤、张嬷嬷提佩饰，看似是帮她解围，实则是在试探她是否识得三角纹的秘密。这盘棋，比她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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