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寿宴烛火如昼，鎏金铜灯映得满殿锦绣耀眼。沈凝华着一身月白绣银丝兰纹的宫装，静立在贤妃身侧，指尖却悄悄掐紧了绢帕——今日不仅是太后的生辰，更是她与暗线约定传递密信的日子。
殿中丝竹声突然一顿，丽嫔端着描金托盘走上前来，托盘里两只白玉酒杯盛着琥珀色的酒，杯口还浮着细碎的金箔，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凝华婕妤，”她声音柔得像浸了蜜，眼底却藏着锐刺，“前我在御花园偶有误会，今日借太后的寿酒，嫔妾给你赔个不是。”
沈凝华垂眸，目光扫过酒杯沿——那金箔比寻常的略厚些，边缘还沾着一丝极淡的青灰色，是她曾在暗阁手册里见过的“牵机引”，遇酒即融，半个时辰后便会让人西肢抽搐而亡，死状极惨。
她指尖微动，刚要寻由头推脱，身旁的贤妃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递来一个“莫冲动”的眼神。殿内所有目光都聚在这两只酒杯上，皇帝正捻着玉扳指看过来，太后也放下了玉筷，显然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丽嫔姐姐言重了。”沈凝华忽然抬眸，笑意浅淡却稳，“只是妹妹近日风寒未愈，太医叮嘱不可沾酒。不如……这杯赔罪酒，姐姐先饮了？也好让妹妹看看，姐姐的诚意究竟有几分。”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静了半分。丽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捏着酒杯的手指泛了白：“婕妤这是信不过嫔妾？”
“姐姐说笑了。”沈凝华上前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酒杯，“只是妹妹素来胆小，若见姐姐先饮了，心里便踏实了。”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殿角侍立的宫女，“方才妹妹还见姐姐宫里的掌事宫女，在偏殿煮着醒酒汤呢——想来姐姐是早有准备，不怕这两杯酒的。”
丽嫔的脸色彻底变了。她原是算好沈凝华不敢当众驳她面子，才敢用“赔罪”的由头下毒，却没料到沈凝华竟反过来将了她一军，还点破了偏殿的醒酒汤——那汤本是为掩盖“牵机引”的气味准备的，此刻倒成了佐证。
就在这时，太后轻咳了一声，手里的玉如意敲了敲桌面：“都是自家姐妹，哪用得着这般较真。”她话锋一转，看向旁边的宫女，“把这酒撤了，换些果子露来。”
丽嫔捏着酒杯的手松了松，强笑着应了声“是”，转身时眼底的怨毒却没藏住，首首扫过沈凝华。
沈凝华垂眸看着裙摆上的兰纹，指尖却触到了袖口内侧——那里藏着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刺破的小孔，是方才侍女青黛趁替她整理衣袖时，悄悄传递的暗号：“东暖阁窗下，有密信。”
寿宴过半，沈凝华借更衣之名离了殿，绕到东暖阁的窗下。月光洒在青砖上，她果然在窗棂的缝隙里摸到了一张卷成细条的油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极小的字：“翊坤宫总管，明日辰时出西华门。”
翊坤宫是贵妃的住处，总管出西华门，定是替贵妃传递私信。沈凝华将油纸揉成碎屑，塞进袖口的暗袋里，心口却沉了沉——这己是本月第三次发现贵妃与宫外联系，再查下去，怕是要触到宫里最不能碰的根基。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沈凝华猛地转身，却见青黛端着一盏茶走来，声音压得极低：“小主，方才丽嫔宫里的人，在您的宫门口放了个锦盒，说是赔罪的。”
沈凝华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忽然想起方才那杯浮着金箔的酒。丽嫔今日没成功，定不会善罢甘休，那锦盒里，怕是又藏着新的杀机。
她抬头看向长信宫的方向，烛火依旧亮得刺眼，可那光亮背后，却藏着数不清的暗箭与陷阱。深宫之路，每一步都踩着刀尖，她若想活下去，若想查清当年家族被灭门的真相，便只能比所有人都更狠、更小心。
“把锦盒先收起来，别让人碰。”沈凝华呷了口茶，茶味微苦，却让她清醒了几分，“明日辰时，你替我盯着西华门。”
青黛应了声“是”，两人并肩往回走。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砖上，像两道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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