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壶滴过三更，碎玉轩的烛火只剩豆大一点，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将影子扯得忽明忽暗。沈凝华指尖捏着半块焦黑的药渣，指腹反复着那粒藏在肌理间的银朱碎屑——这是她今日从御药房后院的焚灰堆里扒出来的，与半年前她小产时，那碗被端走的安胎药残底里的痕迹，分毫不差。
“娘娘，夜深了，该歇着了。”贴身侍女青禾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素笺，上面用极细的炭笔写着“丽嫔”“坤宁宫”“逐月草”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沈凝华没抬头，只将药渣裹进素笺，刚要折起，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宫人的呵斥：“都仔细着点！丽嫔主子说了，丢了要紧东西，碎玉轩这犄角旮旯都得搜遍！”
青禾脸色骤变，忙要去掩窗，沈凝华却按住她的手，指尖飞快地将素笺塞进贴身的锦带里，又把那半块药渣揉进烛台旁的香灰中，动作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
门帘被猛地掀开，丽嫔身着云锦夹袄，珠钗斜斜插在发间，满脸盛气凌人：“沈才人好大的兴致，这时候还对着烛火发呆？”她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那只盛着香灰的白瓷碟上，脚步顿了顿，“本宫丢了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方才有人见着，似是落进了你这院里，沈才人不介意本宫搜搜吧？”
沈凝华缓缓起身，屈膝行礼时，眼角余光瞥见丽嫔身后的宫女正盯着那只瓷碟，掌心瞬间沁出冷汗。“丽嫔主子说笑了，臣妾这碎玉轩简陋，若真有主子的宝物，臣妾怎敢私藏？只是……”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素银簪，声音柔中带韧，“臣妾这院里住的，都是皇上亲赐的人，主子这般兴师动众，若是传出去，旁人还当是臣妾犯了什么错，惹得主子动气呢。”
丽嫔脸色微沉，却也忌惮“皇上亲赐”西个字——沈凝华虽位份低，可半年前小产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至今还偶尔会问起她的近况。她咬了咬牙，挥挥手：“搜！仔细搜，别碰坏了沈才人的东西！”
宫女们翻箱倒柜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青禾站在沈凝华身侧，手紧紧攥着衣角。沈凝华却始终站得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丽嫔——她知道，丽嫔要找的不是什么步摇，是那能证明她与坤宁宫勾结、用逐月草害自己小产的证据。
终于，一个宫女拿起那只白瓷碟，刚要拨弄香灰，沈凝华突然轻咳一声：“那碟子里是臣妾为皇上祈福的香灰，若是动了，怕是对皇上不敬。”
丽嫔眼神一凛，正想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皇上驾临长春宫，皇后娘娘请丽嫔主子即刻过去侍驾！”
丽嫔脸色一变，狠狠瞪了沈凝华一眼，没再纠缠，甩袖就走：“算你好运！”
脚步声渐远，沈凝华才缓缓松开手，锦带勒得她心口发疼，那藏在里面的素笺，仿佛还带着药渣的余温。青禾忙上前：“娘娘，没事吧？”
沈凝华摇摇头，目光望向坤宁宫的方向，夜色浓稠如墨，那里藏着的阴谋，远比这深宫里的寒夜更刺骨。她知道，今日这一关只是开始，丽嫔和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手里的这一点证据，还不够掀翻那座压在她头顶的大山。
烛火终于燃尽，最后一点光亮熄灭的瞬间，她轻声道：“青禾，明日去趟太医院，找张太医问问……逐月草，除了堕胎，还能用来做什么。”
窗外的风，似乎更冷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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