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在死寂的宫墙间荡开时，沈凝微正贴着永巷西侧的青砖墙缓行。冷月被云层半遮，仅漏下几缕冷光，恰好照见墙根处青苔上未干的夜露——那是她半个时辰前故意洒下的，若有人跟踪，鞋履定会沾湿，此刻青苔干净如初，倒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指尖触到墙砖接缝处的细微凹陷时，沈凝微的心跳微顿。这处暗格是她花了三个月才摸清的，原该藏着上周从司礼监偷出的密函——那密函里记着三年前贤妃“病逝”前的最后行踪，也是她查清兄长冤死的唯一线索。可当她按动暗格的瞬间，指腹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丝绸触感，而是一片冰凉的空洞。
密函不见了。
“沈才人倒是好兴致，深夜来永巷寻什么？”
柔媚却淬着冷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沈凝微的手还僵在墙面上。她缓缓转身，见柳贵妃披着银狐披风立在十步外，身后跟着西名持剑的锦衣卫，剑尖泛着冷光，正对着她的心口。月色落在柳贵妃的珠钗上，晃得人眼晕，却掩不住她眼底的狠厉。
“贵妃娘娘深夜不歇，倒管起臣妾的闲事了。”沈凝微垂眸掩去惊色，指尖悄悄往袖中那枚铜哨挪去——那是她与暗线“影”的约定，哨声一响，便有乱影引开侍卫，可未等她触到哨子，柳贵妃己上前一步，指甲狠狠掐住她的手腕。
“闲事？”柳贵妃轻笑，另一只手抚过沈凝微的衣领，竟摸出半块刻着“司礼监”字样的木牌，“上周司礼监丢了密函，掌印太监搜遍各宫都没找到，原来藏在才人这儿。说吧，你偷密函，是想替贤妃翻案，还是替你那通敌叛国的兄长喊冤？”
沈凝微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强撑着冷笑：“娘娘无凭无据，怎可血口喷人？这木牌不过是臣妾拾来的，倒是娘娘，深夜带锦衣卫围堵低位嫔妃，传出去怕是有损圣誉。”
“圣誉？”柳贵妃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陡然拔高，“等本宫搜出你私通外臣的证据，看谁还敢替你说话！”她说着挥手示意，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要扣沈凝微的手臂。
就在这时，永巷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小太监的呼喊：“贵妃娘娘！不好了！景仁宫走水了，太后娘娘正急着找您呢！”
柳贵妃一愣，转头看向火光渐起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沈凝微趁机往后退了半步，目光却突然瞥到墙根处的阴影里，有个玄色身影一闪而过——那衣料上绣着的暗纹，竟与三年前送兄长入狱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是他？
“娘娘，火势越来越大了，再不去太后要动怒了！”小太监又催了一句。柳贵妃咬咬牙，狠狠瞪了沈凝微一眼：“算你好运，今日暂且饶过你，但若让本宫再抓住把柄，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便带着锦衣卫匆匆离去。
宫人的脚步声渐远，沈凝微才扶着墙缓缓站稳，掌心己被冷汗浸湿。暗格的密函没了，柳贵妃的疑心更重，而那个玄色身影的出现，更是让她心头一沉——她原以为自己在暗处布局，却不知从何时起，早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贴过她的裙摆，带来一丝寒意。沈凝微抬头望向景仁宫方向的火光，忽然想起“影”昨日传信时说的话：“宫中暗网己动，贤妃旧案背后，藏着更大的局。”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手按向那处暗格——方才她故意露了破绽，就是为了试探柳贵妃，而暗格里真正藏着的东西，柳贵妃永远也想不到。只是此刻，她忽然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究竟是通往真相，还是万丈深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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