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西暖阁里，雨丝顺着雕花窗棂蜿蜒而下，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沈凝微捏着那支鎏金玉簪的指尖泛凉，簪头雕着的并蒂莲栩栩如生，花瓣缝隙里却嵌着一点暗红——不是朱砂，是淑妃用银针刺破指尖，蘸着血珠试出来的“牵机引”毒痕，遇血即显，色如凝血。
“这簪子是坤宁宫今日辰时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我的‘添妆’。”淑妃将银针搁在描金托盘上，针尖的血珠滴落在瓷盘里，晕开一小圈红，“可你看这簪杆内侧，刻着的‘锦’字，与锦才人生前常戴的银镯上的字，一模一样。”
沈凝微凑近烛火细看，果然在簪杆隐蔽处见着个极小的“锦”字，刻痕边缘光滑，不像是临时添刻，倒像是打造成时便嵌进去的。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永寿宫，华贵妃攥着她手腕时，腕间露出的那只赤金镯子，镯身上也有相似的并蒂莲纹，只是当时没细看是否有刻字。
“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赏你这支簪子？”沈凝微抬眸，恰好见淑妃端茶的手顿了顿，茶盏里的碧螺春晃出细碎的涟漪。
“前日我去坤宁宫请安，皇后提了句‘锦才人去后，宫里倒少了些鲜活气’，还说这支簪子是锦才人入宫时，皇后亲手赏的，如今‘物归原主’，让我替锦才人好好戴着。”淑妃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可你我都清楚，锦才人最厌并蒂莲，说这花‘看似同心，实则共枯’，怎会戴这样的簪子？”
这话刚落，阁外忽然传来侍女的轻唤，声音里带着急色：“娘娘，小主，内务府的人来了，说要收走锦才人住过的承禧殿里所有旧物，说是‘秽气重，需焚烧驱邪’。”
沈凝微心头一紧——承禧殿里还藏着她上次没来得及取走的东西：半块刻着“华”字的玉牌，是她之前在锦才人枕头下发现的，当时怕引人注意，又塞了回去。若内务府真把旧物都烧了，那玉牌便没了踪迹。
“告诉内务府的人，承禧殿的东西我要亲自清点，毕竟锦才人曾与我交好，她的旧物我得留几样作念想。”淑妃放下茶盏，语气不容置疑，“另外，去永寿宫递个话，就说我得了皇后娘娘赏的簪子，想请华贵妃过来一同品鉴，顺便问问她，前几日丢的那支赤金镯子，找着了没有。”
侍女刚应声退下，沈凝微便攥住淑妃的衣袖：“承禧殿现在去不得，内务府的人是皇后的人，咱们一去，怕是要落进圈套。”
“我知道。”淑妃转身，从妆奁最底层抽出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枚青白玉佩，佩上雕着与鎏金玉簪相同的并蒂莲，“这是我入宫时，母亲给我的，你看这莲心处——”她用指甲抠了抠莲心，竟从里面抠出一点黑色粉末，“这是‘牵机引’的解药，母亲说，若将来在宫里见着刻着并蒂莲的器物，定要当心，那是我外祖家的标记，可外祖家早在十年前就满门抄斩了。”
沈凝微瞳孔骤缩，十年前的外祖家满门抄斩——那不正是先皇在位时，轰动朝野的“林氏谋逆案”？淑妃的母亲是林氏旁支，当年靠着隐姓埋名才躲过一劫，这事宫里鲜少有人知晓。
“皇后娘娘赏的簪子，还有华贵妃的镯子，都是林氏的旧物。”淑妃将玉佩塞给沈凝微，指尖冰凉，“她们拿林氏的东西做文章，是想把我也拖进‘谋逆’的坑里。”
话音未落，阁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淑妃猛地起身，刚要去掀帘子，却见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娘娘！不好了！内务府的人在承禧殿搜出了……搜出了刻着‘逆’字的木牌，还说那木牌是……是小主您上次落在那儿的！”
沈凝微攥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佩上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抬头望向淑妃，只见淑妃眼底最后一点暖意也褪去，只剩一片寒潭。窗外的雨势忽然变大，砸在窗纸上，像是有人在外面叩门，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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