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泰和殿前玉阶九丈，铺的是新贡的汉白玉，晨光照上去一片雪亮。
雪亮里，却有一点猩红——萧烬的第二颗乳牙，咕噜滚落，正停在顾寒舟靴尖。
牙根尚带血丝，内侧却新刻西字，血字未干：
【还债】
顾寒舟弯腰去拾，指尖刚触到，牙便“噗”地碎成粉，像被谁暗里捏爆。
粉末随风扬起，钻入他口鼻，呛得他当场咳跪。
血丝顺着指缝滴在玉阶，竟与那日皇帝心口溅出的弧度，一模一样。
高阶之上，赞礼太监正拖长嗓音：
“新帝——叩——”
万民山呼，声浪震天。
无人看见，萧烬低头的瞬间，唇角缺牙处漏出一缕黑气，像一条极细的小蛇，游进龙袍领口。
……
夜，摄政王府。
萧翊褪了冕服，赤足立于铜镜前，以手抚胸——
那里有一道半寸长的旧疤，昨夜忽然发红、发烫，像被火烙。
镜中，却不止他一人影。
肩后，悄悄探出一张童脸：
皮肤被泡得发胀，眼角下垂，嘴里黑洞洞的，缺了两颗门牙。
“父皇，”孩子声音湿哒哒，“我的牙，好看吗？”
萧翊猛然回身，袖中寒光一闪，匕首钉入镜心——
“哗啦”一声，铜镜碎成满地月牙，童影却不见了。
窗外，忽起风。
风里，传来细碎的童歌：
“一颗牙，一声爹，
牙碎了，爹就杀……
两颗牙，两声娘，
牙流血，娘断肠……”
歌声所过之处，灯芯“噗”地熄灭，只剩一缕黑烟，蜿蜒如脐带，飘向皇城上空。
……
同一刻，慈安宫偏殿。
沈如烟自火后夜夜惊梦，今晚却连梦也做不安——
她睁眼，看见帐顶垂下一排乳牙，用头发丝串着，像风铃。
每一颗牙上，都刻着血字：
【烟】
风一吹，牙铃碰撞，发出孩童脆笑：
“娘——我冷——”
沈如烟尖叫着拔下簪子去挑，牙铃却化作黑水，顺着簪子爬向她手腕，与当日断魂毒的走向，完全一致。
黑水在她肌肤上凝成一行小字：
【三日之后，龙袍换孝袍】
她翻身下榻，赤脚奔向暗格——
那里藏着她最后的筹码：半枚虎符、一封血书，以及，皇帝真正的传位密诏。
却见暗格己空，只剩一张焦纸：
【牙要债，母要偿】
纸角，压着一颗新落的乳牙，
牙内侧，新添八字：
【沈氏如烟，以命易命】
……
次日晨，皇城八门同时发现“牙符”——
守门士兵口鼻中，皆被塞入一颗孩童乳牙，
牙内侧统一刻着：
【今日亥时，还债】
凡触牙者，当场癫狂，以头撞墙，血书“烬”字后气绝。
不到午时，己死三百余人。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摄政王府长史连夜上奏：
“请封九门，请焚牙符，请天子下罪己诏！”
萧翊却只回西字：
“亥时，开宫。”
……
亥时，月黑。
皇城最高处——焚星台，新铸铜钟尚未悬吊，便提前敲响。
钟声里，萧翊携萧烬，立于台上。
台下，堆满三百具含牙尸首，以火油浇透。
沈如烟被“请”至最前排，双手以白绫反缚——
白绫上，用朱砂画满细小牙印，像一张张婴儿嘴，正啃噬她的脉管。
“太后，”萧翊声音温柔，“牙咒因你沈家而起，便由你沈家灭。”
“请——”
“亲手点火。”
火折子递到面前，沈如烟却笑了：
“殿下可知，童咒唱的是谁？”
她抬眼，眸中映出火光，也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裂痕。
“唱的是——”
“你萧翊，亲手杀死的自己。”
话音未落，火折子“噗”地落入尸堆，轰然烈焰冲天。
火舌舔上铜钟，钟身内竟传出婴儿啼哭，一声接一声，像有人在火里出生，又像有人在火里死去。
萧烬忽然捂住缺牙处，指缝渗出黑血，含糊地喊：
“弟弟——别哭——”
火柱猛地一分，烈焰中，缓缓爬出一个焦黑童影——
没有眼白，只剩两颗乌漆漆的牙洞，正对着萧翊，发出“咯咯”笑声。
“爹——”
“牙齐了，该还债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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