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浸透的绸缎，裹着紫禁城的飞檐斗拱。乾清宫东暖阁内，烛火摇曳，映得案几上那具半人高的鎏金龙首忽明忽暗。梁若雪握着银针的手悬在半空，针尖在龙首双目处投下细碎阴影——那对龙眼竟是用活人瞳孔镶嵌而成，虹膜上血丝蛛网般蔓延，在烛光下诡异地流转。
“娘娘，这龙首......”贴身宫女绿竹后退半步，声音发颤。梁若雪没应声，指尖抚过龙首脖颈处的鳞片纹路，触感竟似人皮般细腻。她忽然顿住，鳞片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是水银。
三日前，太医院院判暴毙于御药房，咽喉处插着半支银簪。梁若雪认得那是淑妃之物，却在尸体旁发现一张泛黄的人皮残片，绘着扭曲的龙形纹路。此刻龙首内的水银与残片纹路吻合，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场暴雨夜，冷宫传来的剥皮声。
“去把慎刑司的卷宗拿来。”梁若雪将龙首翻转，底座刻着一行藏文。绿竹刚要转身，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尖啸。一道黑影掠过琉璃瓦，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却惊起满地鸦群。
卷宗摊开在紫檀木桌上，梁若雪的目光扫过“万历二十三年人皮案”的记载：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私铸人皮龙袍，以七七西十九名宫女的皮为底料，取其魂魄镇龙气。案发时龙袍刚缝至龙爪，被神宗皇帝震怒之下焚烧，灰烬中却飞出九条小龙形黑影，首扑后宫......
“娘娘，这龙首与记载中的龙袍......”绿竹突然指向龙首腹部。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针脚，皮肉翻卷间，隐约可见人皮下的森森白骨。梁若雪按住卷宗的手青筋暴起，她想起今早淑妃送来的翡翠镯，镯内侧刻着同样的藏文——正是龙首底座的文字。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理寺少卿沈砚之破门而入，腰间佩刀还滴着血。“娘娘，淑妃......她在翊坤宫吞了水银。”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灼伤，形状竟与龙首腹部的针脚一模一样。
梁若雪猛地站起，龙首从案几滚落，在地面砸出裂痕。水银流淌成蜿蜒的河流，映出沈砚之背后的影子——那影子竟长着龙形利爪。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雪，紫禁城的龙，是用人皮养出来的。”
绿竹尖叫着指向龙首裂痕，碎裂的龙目滚落在地，眼球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梁若雪俯身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万历二十三年，冯保私铸人皮龙袍，以镇国本。然龙气反噬，需每甲子以处子之血祭之。今龙首现世，血祭将启......”
殿外传来钟鼓楼的三更梆子声，却混着若有若无的剥皮声。梁若雪握紧沈砚之的手，发现他掌心也有相同的龙形灼伤。窗外，无数乌鸦盘旋成黑龙形状，正朝着乾清宫俯冲而下。
（第88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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