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冬季溪边的酷刑中,最令人作呕、最让我感到屈辱和窒息的,是处理奶奶病中弄脏的衣裤。
奶奶那切除了大半个胃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不断制造污秽和痛苦的源头。她常常莫名地拉肚子,控制不住,尤其是在冬天,似乎寒冷更能加剧她肠胃的脆弱。而她虚弱的身体和阴沉暴躁的脾气,让她往往来不及,或者根本不愿意费力去外面的茅厕。
于是,那些难以形容的污秽,就首接拉在了裤子里。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格外阴冷的早晨,奶奶躺在竹躺椅上,脸色比平时更加蜡黄难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气味。她阴沉地把我叫到跟前,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去,把床底下那条裤子……拿了,洗了。”
我怯生生地走到她床边,那股臭味更加浓烈。床底下扔着一条卷成一团的深色裤子。我屏住呼吸,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把它拖了出来。
裤子沉甸甸、湿漉漉、冰凉凉的。刚一展开,那触目惊心的、黄绿相间的污渍就暴露出来,黏腻地糊满了裤裆和内衬,有些地方己经半干,结成了硬块。那股混合着粪便、消化液和病气的恶臭瞬间猛烈地爆发出来,像一只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鼻腔和胃部。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喉咙里涌起强烈的酸水,我拼命地吞咽,才勉强压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伤心,而是纯粹的生理性反胃和恐惧。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拿去洗了!你想熏死老娘?”奶奶不耐烦地、带着虚弱却依旧凶狠的骂声从躺椅那边传来。
我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赶紧胡乱地把那团肮脏冰凉的布料卷起来,塞进洗衣篮,逃也似的冲出了家门。一路上,我都觉得那股恶臭紧紧地缠绕着我,无论寒风怎么吹都吹不散。
到了溪边,真正的折磨才开始。
我不得不再次展开那条裤子。冰冷的溪水似乎都无法立刻冲刷掉那层黏腻的污秽。我需要用手,用我那双己经冻得红肿僵硬、布满裂口的手,去揉搓,去抠掉那些己经干涸板结的硬块。
手指触碰到那冰冷、黏滑、恶心的触感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胃里再次剧烈地痉挛,我猛地扭开头,对着旁边的石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喉咙。
我不能吐,也不能停下。奶奶那双阴沉的眼睛,仿佛就在背后盯着我。我只能咬着牙,屏住呼吸,把脸憋得通红,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搓洗。指甲缝里很快就塞满了污秽,冰冷的水混合着那些东西,顺着我的手腕流进袖管。
一遍,两遍,三遍……肥皂片在那样的油性污渍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我需要反复地捶打、揉搓、用指甲刮,才能勉强让那令人作呕的颜色和气味变淡一些。
整个过程,我的精神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和恶心的状态。我感觉自己洗的不是裤子,而是世界上最肮脏、最屈辱的东西。那不仅仅是从奶奶身体里排出的废物,更像是一种她施加在我身上的、无形的折磨和践踏。她用这种方式,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一个可以处理任何污秽、不配有任何嫌弃和反抗权利的、最低等的存在。
冰冷的溪水麻木了我的手脚,却无法麻木我的嗅觉和触觉,更无法麻木我心里那股翻腾的屈辱和绝望。我一边机械地搓洗,一边眼泪默默地流,混进冰冷的溪水里,消失不见。
有时候,一条裤子要反复洗上很久,双手被浸泡得发白起皱,裂口被肥皂水蜇得钻心地疼,才能勉强达到奶奶那苛刻的、近乎洁癖的要求——她绝不能容忍衣物上留下任何一点她认为的“脏”的痕迹,尤其是她自己的。
洗完这样的衣物,我常常会觉得那股恶臭己经渗透进了我的皮肤,我的头发,甚至我的灵魂里。无论后来用冰冷的溪水怎么冲洗双手,那种恶心感都久久无法散去。
挎着洗好的、却依旧感觉带着无形污秽的篮子回家时,我的心情比去时更加沉重和灰暗。奶奶检查时,还会不满地嘟囔:“洗个东西都洗不利索,一股子味儿都没去掉!没用的东西!”
我低头不语,心里却像被毒针扎过一样。
处理奶奶的脏衣裤,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肮脏、最难以启齿的一页。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极度不适,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和贬低。它让我过早地接触了疾病、衰老和死亡带来的不堪,也让我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如同一个处理污物的工具般的卑贱地位。
那种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和屈辱感,在很多年后,依然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猛地闯入我的脑海,让我一阵反胃和心悸。它和溪水的冰冷、手脚的冻疮、奶奶的咒骂一样,成为了我苦难童年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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