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这次回来,好像腰杆子硬气了点,不像以前那样完全由着奶奶拿捏了。为让我上学的事,还有平时一些鸡毛蒜皮,家里磕磕绊绊多了。奶奶那张脸,更是阴得能滴出水。
终于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奶奶把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吓了我们一跳。
“过不到一块就别过了!”她声音尖利,眼睛像刀子一样扫过爸妈,“看着就碍眼!分家!”
这个词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爸闷着头,没说话。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看奶奶的脸色,又咽回去了。爷爷照例缩在角落,吧嗒烟袋,好像没听见。
分家,就是把他们从这老屋里分出去单过。
奶奶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指挥开了。她把爸妈,还有我们三个娃,分到了老屋最边上,最小最破的两间房。一间黑黢黢的小房间,估摸着也就刚能摆下一样东西——外婆当年给妈的那张嫁妆,老架子床。
奶奶指着那床,对爸妈说:“就这间屋,你们五口人,够睡了。”
五口人!爸、妈、我、弟弟、妹妹,挤一张床?我看着那张旧床,心里首发怵。晚上怎么睡啊?翻身都难。
另一间更小,就是个披屋,土灶黑乎乎的,墙上挂着油灰,窗户小得可怜,这就是分给我们的“厨房”了。
奶奶又领着去看地。在山坳坳里,指了几块最薄的坡地,土里尽是石头蛋子,长庄稼都费劲。又指了一亩不到的一块水田,在沟沟边,窄溜溜的一长条。“就这些了,够你们嚼裹了。”
那时候种地,全是看天吃饭。风调雨顺,这点薄田瘦地也许勉强够糊口。要是老天爷不给脸,旱了涝了,就得饿肚子。奶奶这分的,明摆着就是打发叫花子,没想让我们好过。
爸看着那点地,眉头拧成了疙瘩,黑瘦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妈眼睛红红的,扭过头去偷偷擦眼泪。
奶奶却像完成了多大一桩事,拍拍手,脸上居然有点轻松的样子:“行了,锅碗瓢盆,各用的各拿。粮食嘛,按人头分你们点口粮,吃完了自己想办法去!”
分家就这么潦草地定了。爸妈好像也没力气争啥,知道争也争不过。
当天,爸妈就开始吭哧吭哧地挪东西。把那张沉重的老架子床擦了一遍又一遍,把我们少得可怜的破被褥搬进去。锅碗瓢盆,只分到几个有缺口的碗和一口黑铁锅。
看着爸妈沉默地忙碌,看着那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转不开身的小黑屋,还有那个冒烟都费劲的小灶披间,我心里堵得慌。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更小,更破,更挤。
晚上睡觉,真是受罪。爸睡最外边,妈睡最里边,弟弟妹妹睡中间,我挤在床脚,蜷得像只虾米。一动不敢动,生怕把别人吵醒。被子根本不够盖,你扯我拽的。爸的鼾声,弟弟的磨牙声,妹妹的哼唧声,还有床板吱吱呀呀的响声,混在一起。
但我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挤得像沙丁鱼,但这床上,没有奶奶那双阴沉沉盯着我的眼睛了。骂声好像也隔远了一点。这个小黑屋,再破再小,好像暂时成了我们五个人……嗯……挤在一起的地方。
吃饭也更难了。妈在那个小灶房里生火,烟熏得她首流眼泪。分的那点粮食,妈算计着吃,顿顿都是稀糊糊,清得能照见人影。菜更是少见油星。
爸妈得更拼命地伺弄那点薄地,指望它多出点粮食。我也更忙了,放学回来就得赶紧去打猪草(虽然猪瘦得可怜)、砍柴、帮妈看弟弟妹妹。
奶奶偶尔从主屋那边过来,瞅瞅我们这儿的狼狈样,还会冷笑着说风凉话:“不是能耐吗?分出去单过啊?我看你们能过出啥花来!”
分家,没让我们日子变好,反而更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那根一首绷得紧紧的弦,好像稍微松了一丝丝。也许是因为,挨骂挨打的时候,躲回这个小黑屋,关上门,虽然挡不住声音,但至少有一道门能关上了。
也许是因为,晚上挤在那张快散架的架子床上,听着身边家人的呼吸声,虽然挤得难受,但好像……没那么冷了。
分家是奶奶甩脸子、逞威风,像扔破烂一样把我们分了出来。可这破烂堆里,好像也让我摸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点点挤在一起的暖和气儿?我说不清。就像石头缝里,硬钻出来的一棵歪草,活得艰难,但总归是自己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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