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呢，进来吧！”
苏玉娘无奈地叹口气，刚暖热的身子又从炕上坐起来。
手撑着炕沿揉了揉腰，脸上带着几分刚被吵醒的倦意。
顾大川和顾二河轻手轻脚推开门，两人都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娘。”
兄弟俩齐声喊了句，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行了，有啥事儿赶紧说，我还得接着睡呢。”
苏玉娘拢了拢身上的夹袄，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没压住的火气。
——大晚上被吵醒，任谁脾气也好不了。
顾大川一看娘动了气，脸瞬间涨红，说话都结结巴巴：
“娘……我……是……”
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还是我说吧。”
顾二河推了推大哥的胳膊，往前站了半步，眼神带着几分恳切。
“大哥跟我商量着，明天把鱼送完之后，想去朱家看看大姐。
上次我们在镇上，刚好撞见她了。”
“是啊，娘。”
顾大川赶紧接话，头抬了抬又迅速低下，声音里满是担忧。
“上次见大妹抱着小桃去医馆，连药钱都掏不出来，还是我们给垫的。
大夫当时就说，孩子那病看着挺重的，要是拖下去怕不行。”
他顿了顿，手指抠了抠袖口，语气更软了些：
“所以我们想着，明天买东西过去看看，要是不亲眼瞧瞧，心里总不踏实。”
顾大川兄弟俩没说透，心里却都揣着事儿。
哪是单担心孩子的病，分明是想亲眼瞧瞧顾大丫在朱家到底过得咋样。
孩子病了连药钱都拿不出，上次见她们母女俩穿的衣服单薄，冻得缩着肩膀，哪像过好日子的模样？
苏玉娘听着，心里也咯噔一下。
——她自来到这里就一首在忙，竟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闺女。
再一琢磨，便猜着是两房上次去镇上时撞见了大丫。
难怪那天回来时没买啥东西，脸上还挂着愁绪，当时她没细问，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
想来是这两天家里事多，兄弟俩忍着没提，如今见她稍闲，才忍不住说了。
想到这儿，苏玉娘心里软了软，嘴角也悄悄松了些。
兄弟两人能这般记挂姐妹，兄弟和睦，倒比啥都强。
她点点头，语气也温和下来：“你们去看看也好，这两年大丫也没回来看过，她在朱家过得咋样，咱们也没个准信。”
说着，她手往袖口一探，实则从空间里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眼神里满是叮嘱。
“这银子你们拿着，多给大丫和孩子买些东西。
剩下的就悄悄塞给她，别让朱家的人看见。
记得跟她说，没事就带着孩子回家来瞧瞧，咱家永远是她的靠山。”
“娘，您放心，这话我一定原封不动带给大姐！”
顾二河双手接过银子，腰板挺得笔首，眼神里满是郑重，仿佛接了桩要紧的差事。
顾大川也跟着用力点头，先前的局促散去不少，脸上露出些安心的笑。
“行了，没事就出去吧。”
苏玉娘摆了摆手，又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正要转身的兄弟俩。
“对了，让西海也一块去，真要是遇上啥解决不了的事，回来跟我说。”
顾大川兄弟俩连忙应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脚步也轻快起来，轻轻带上门。
屋门外还隐约能听见两人小声商量着明天要买些啥的话。
苏玉娘看着紧闭的屋门，先前被吵醒的烦躁彻底散了，可睡意也没了踪影。
她靠在炕沿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被褥，心里全是顾大丫的事。
听顾大川兄弟说完，她心里明镜似的，大丫在朱家定然过得不顺心，这才特意让顾西海跟着去。
多个人多份底气，真要是朱家那边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能及时回来传话的人。
她靠在炕沿上，忍不住轻轻叹气。
又是原主造的孽，这念想一冒出来，心里就堵得慌。
顾大丫和顾大川是龙凤胎，今年都二十二岁。
苏玉娘从原主记忆里翻出印象，大丫生得极俊，眉眼清秀，皮肤白净。
在十里八乡都是数得着的美人。
嫁给了镇上开杂货铺的朱家，丈夫是朱文轩。
一想到朱家那三口人，苏玉娘就皱紧了眉。
公公朱守财，光听名字就透着股抠劲儿，实际更是把银子看得比命重。
婆婆李秀芝，是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性子，街坊邻里没少跟她拌嘴，凡事都得顺着她的意，不然能扯着嗓子骂半天。
至于朱文轩，说是读书人，却考了八次都没中童生。
偏生自命不凡，总觉得旁人都不如他，平日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眼高手低得很。
夫妻俩有个五岁的女儿叫朱小桃，倒是个机灵的娃娃，嘴甜眼亮。
可惜生在那样的家里，连件厚实衣裳都穿不上。
苏玉娘越想越心沉——就朱家这光景，大丫能过好日子才是怪事。
记忆再往前翻，更是让她叹气。
大丫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叫顾长风，比她大两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
可顾长风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穷得叮当响，原主嫌贫爱富，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大丫去镇上卖自家种的菜，被路过的朱文轩瞧见，朱文轩一眼就看上了她，非她不娶。
朱守财夫妇一开始还不乐意，架不住儿子死缠烂打。
毕竟就这一个独子，最后只能勉强应下。
朱家托了媒人来提亲，一开口就给十两彩礼。
原主见钱眼开，又觉得朱家开着杂货铺，日子定然殷实，能让大丫不受苦，便铁了心要促成这门婚事。
任凭大丫哭着哀求，顾长风跪在门前磕破了头。
原主都没松口，硬是把大丫塞进了朱家的花轿。
刚开始两年，大丫还偶尔回娘家看看，逢年过节也会带些东西回来。
可后来原主越来越混账，总想着去朱家打秋风。
次数多了，朱家那边不乐意，大丫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两年便再也没回过家。
可能是朱家也不让回吧！
苏玉娘抬手揉了揉眉心，窗外的夜色更浓了。
只盼着明天兄弟俩去了朱家，事情不会太糟糕就好，太好她都不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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