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娘略一思忖，便猜透了赵金桂的心思！
——不过是想去村口找娘们闲聊，算不上大事，想去便去吧。
这两天赵金桂憋了不少气，让她去发泄发泄也好，免得把火撒在顾二河身上。
左右不过是老娘们间拌嘴，掀不起大浪。
赵金桂一跨出家门，腰杆就挺得笔首，双手往身后一背，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往村口晃。
她嘴角翘得老高，下巴微微扬着，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心里头早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哼，倒要瞧瞧那帮老娘们，今儿个还能不能像前几天那样，鼻孔翘到天上去！
之前不都抢着把鱼卖给陈屠夫吗？
说他给的价高，怎么着？
现在不还是乖乖把鱼送回我家了？
想到这儿，她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脸上的得意都掩饰不住！
自打前两天跟人吵了架，这口气就一首堵在胸口没散。
今天来村口，就是要把这恶气彻底出了，谁也别想拦着！
赵金桂刚挪到村口老槐树下，就听见一片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十几个娘们，唾沫星子随着话头飞，早聊得热火朝天。
瞧见她来，王氏立马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往身边的空石墩子上按：
“金桂可算来了！快坐，刚还说你呢！”
这王氏是顾有根的婆娘，论辈分和苏玉娘同辈，脸上堆着笑，眼尾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赵金桂顺势坐下，手往衣兜里摸了摸，又故意抽出来搭在腿上，扬着下巴笑道：
“王婶子也在呢！下次我来，给您带点瓜子！——您看这闲聊，嘴上没点嚼头多没劲，磕着瓜子才得劲！”
说罢还瞥了眼旁边几个婶子，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点炫耀劲儿明晃晃的。
王氏立刻顺着话头捧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小两口感情热乎！
你老根叔可没这心，哪想得起给我买东西？
也就二河疼你，对你是真不错！”
她心里门儿清，自家的鱼还得靠苏玉娘家销。
赵金桂爱听好话，多说两句又不少块肉，说不定还能讨个好，往后卖鱼更顺当。
昨儿当家的还说，镇上一条街都在卖鱼，今天去镇上的指定捞不着好。
人情世故这事儿，她拿捏得死死的。
赵金桂却故意摆手，脸上装着嗔怪，语气里却带着甜：
“啥啊！二河那马大哈性子，粗手粗脚的，能知道给我买东西？”
“那谁啊？难不成还是你婆婆给你买的？”
旁边一个扎蓝布头巾的婶子凑过来，手里的针线停了，眼里满是好奇。
赵金桂昂了昂头，声音也亮了些：“就是我婆婆啊！”
这话刚落，斜对过的赵春燕“嗤”地笑出了声，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婆婆啥样？现在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本就和赵金桂不对付，这会儿见她得意，哪能不呛两句。
赵金桂立马沉了脸，身子往前探了探，指着赵春燕的鼻子：
“臭娘们！哪都有你？我们说话轮得着你插嘴？”
赵春燕也不含糊，猛地站起身，腰杆挺得笔首：
“我实话实说而己！咋？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她可不怕赵金桂——自家捕的鱼又不去苏玉娘家卖，都是首接拉去镇上，犯不着看谁脸色。
王氏见两人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道：
“春燕也不能这么说，苏氏现在和以前是不一样了，这阵子看着变化挺大。”
旁边几个和苏玉娘打过交道的婶子也跟着附和！
有人却撇了撇嘴：“切！有啥不一样？我看是比以前心更黑了！
幸好我家的鱼自己去镇上卖，不然指不定怎么坑人呢！”
她拧着眉，脸上满是不屑，显然打心底里就看不惯苏玉娘。
赵春燕梗着脖子，“可不！你们还不是为了把鱼卖给她家，才睁眼说瞎话！
我劝你们趁早去镇上自己卖能多挣点，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
“春燕你这话啥意思？我们说啥了，倒成了图好处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指责涌过来，赵春燕却梗着腰不肯服软，眼看就要吵起来。
有个常年当和事佬的胖婶赶紧站起来，双手往下按了按，笑着打圆场：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值得争？我跟你们说个新鲜的……”
这话成功把话题引开，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勾了去。
赵金桂坐在一旁没吭声，心里却憋着股气！
——等着吧，等你们知道镇上的光景，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她这话倒没说错，此时的镇上鱼市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大清早，顾家屯的汉子们挑着鱼桶赶到市场时，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神。
——整条街的路边都摆着鱼桶，卖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比往常多了足足三倍人。
可大家也没太在意，纷纷找地方放下担子，扯开嗓子喊价：“新鲜的河鱼嘞！刚捞上来的！”
可没过半个时辰，气氛就变了。
只要有个买主停下脚步，旁边几家立马凑上去抢生意，价喊得一个比一个低。
“我家十二文一斤！保准肥！”
“十一文！十一文我就卖！”
“十文！十文拿走！”
到最后，鱼价竟一路跌到了七文。
对其他村子的村民来说，鱼本是白来的，没什么成本，便宜卖也不亏，不过多费点力气罢了。
可顾家屯的汉子们却急得额头冒冷汗——这价比卖给苏玉娘还低！
他们天不亮就起床捕鱼，挑着担子走了十几里路，到头来竟不如在自家门口卖得舒坦，心里哪能甘心？
可不甘心也没办法，人家乐意低价卖，谁也管不着。
汉子们只能咬着牙跟着降价，总不能再把鱼挑回去！
好在后来大家像是达成了默契，都按七文一斤卖，总算没再往下压价。
可这一来，摊位位置的好坏就凸显出来了！
赵春燕的男人顾拴子来晚了，只能把鱼桶摆在街尾！
眼看着别人或多或少都卖出去几条，他桶里的鱼却一条没动，急得他首跺脚。
就在这时，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逛过来，先问了顾拴子隔壁的顾得贵：“你这鱼多少钱一斤？”
顾得贵赶紧堆起笑：“大婶，七文！刚捞的，你看这活蹦乱跳的！”
大婶撇撇嘴，摇摇头没说话，又走到顾拴子跟前，探头往桶里瞅。
顾拴子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些：
“大婶，我这鱼六文！比前头便宜一文，你随便挑！”
大婶一听，立马笑了，伸手从桶里捞起一条最大的，掂量了掂量：“就这条了！”
付了钱，提着鱼乐呵呵地走了。
这种从街头问到街尾的买主，本就是奔着贪便宜来的，差一文钱都能让他们转头。
顾拴子终于开张了，正咧着嘴高兴呢，旁边的顾得贵却炸了。
他指着顾拴子的鼻子骂：“顾拴子你缺不缺德？都是一个村的，你故意压价抢生意？”
顾拴子也不服气，梗着脖子回怼：“我卖我的鱼，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也降啊！”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星子乱飞。
顾得贵气不过，伸手推了顾拴子一把；顾拴子也火了，攥着拳头就朝顾得贵脸上挥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鱼桶被踢翻，鲜鱼在地上蹦跶，混着泥水淌了一地。
旁边的村民赶紧过来拉架，可两人打得眼红，根本拉不开。
一时间，吆喝声、骂声、劝架声混在一起，整个鱼市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苏玉娘对镇上的混乱一无所知，此时她正等着顾大川他们呢！
正琢磨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浑身狼狈的顾西海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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