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里的活基本忙完了，村里人都闲了下来，聚在老槐树下晒太阳、扯闲篇的时间多了起来。
李卫国依旧维持着他“偶尔好运”的农村青年形象。隔个十天半月，就去一趟县城，美其名曰“看书、找零工”，每次回来，或多或少都会带点东西——有时是几块水果糖，有时是半斤猪头肉，最多的一次，他声称又帮人推了次车，得了二十块“酬谢”，给家里买了个暖水瓶。
东西不多，价值不大，但就像星星点点的火苗，持续地温暖着这个贫寒的家，也让父母脸上那份因为生活重压而刻下的愁苦，似乎被熨平了些许。
王翠芬现在逢人就说：“俺家卫国啊，别看学习不咋行，运气好，还知道顾家！”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慰和骄傲。
李铁柱话依旧不多，但李卫国能感觉到，父亲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无奈，而是多了一种沉静的观察，甚至偶尔会在他看书时，凑过来瞄两眼，虽然看不懂，但会点点头。
这种细微的变化，让李卫国心里比赚了几万块还舒坦。
村里人对他的议论，也彻底变了风向。
“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卫国这小子，运道是真旺！” “是啊，隔三差五就能弄点好东西回来！比他爹强！” “说不定人家真在城里找到门路了？就是嘴严实，不说。” 王婆子现在也不怎么嘲讽了，最多酸溜溜地来一句：“运气这东西，谁说得准呢，今天有明天无的。”
李卫国听着，一笑置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点小特殊，但不至于让人眼红到刨根问底。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李卫国心里却远没有那么轻松。他每次去县城，首要任务就是钻进证券营业厅，查看他重仓的那只“沪昌特钢”。
情况并不乐观。
大盘持续低迷，“沪昌特钢”的股价就像陷入了泥潭，在他买入价西块五附近反复震荡，有时候还能小涨几分钱，有时候又跌到西块二三。成交量萎靡不振，根本没什么人关注这只破落的钢铁股。
营业厅里冷冷清清，之前那几个熟悉的老股民面孔，好多都不见了，估计是套牢太深，懒得来了。剩下的也是唉声叹气，骂骂咧咧。
那个老刘头居然还在，头发好像更白了，整天蔫头耷脑地坐在老位置上，对着屏幕发呆。看到李卫国，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瞥一眼，连调侃的力气都没了。
李卫国心里也难免有些打鼓。虽然根据前世的记忆，大概知道明年会有行情，但具体什么时候启动，能涨多少，他其实也拿不准。看着资金账户里的数字长时间徘徊不动，甚至偶尔还缩点水，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难道判断错了？记忆出偏差了？
每次产生这种怀疑，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回忆前世关于九六年大牛市的那些模糊信息——政策扶持、基础设施投资加大……没错，钢铁板块绝对是受益的！
耐心！必须要有耐心！猎人等待猎物，有时候需要趴在那里几天几夜不动弹！
他按捺住操作的冲动，每次去营业厅，只是看，不动，然后买点小东西回家，维持“好运”人设。
时间就在这种看似平淡的蛰伏中，慢慢滑入了深冬。
一场大雪过后，村里银装素裹。天气冷得厉害，李卫国把那本《电工基础》啃了大半，虽然很多地方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了灯泡怎么接，闸刀怎么合。
这天，他又去了县城。路上积雪融化，泥泞不堪，破中巴车开得摇摇晃晃。
走进营业厅，一股熟悉的烟味和沉闷气息扑面而来。人比平时更少，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
他像往常一样，先去看屏幕。
嗯？“沪昌特钢”今天居然微微泛红，涨了三分钱，西块五毛五。成交量好像也比前几天大了一点点。
他没太在意，震荡常态。
走到报架边，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报纸。无意间听到柜台里两个工作人员低声聊天。
“……听说了吗？明年好像有大项目要上马？” “啥项目？又是哪修路？” “不止！听说规模不小，估计得用不少钢材水泥……” “怪不得今天‘沪昌’和‘海螺’好像有点动静……”
李卫国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
对了！就是这个！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东风要来了！
他强压住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份报纸，眼睛却死死盯住“沪昌特钢”的盘面。
果然，上午临收盘前，股价像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
西块六！西块六毛五！西块七！
成交量明显放大！
营业厅里仅存的几个股民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咦？‘沪昌’今天吃错药了？” “有啥消息吗？” “不知道啊！突然就起来了！” “妈的，老子套了大半年了！总算看到点希望了！”
李卫国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升温。但他依旧按兵不动。这才是刚开始，趋势刚刚确立，不能急。
下午开盘后，“沪昌特钢”的涨势更加明显，几乎是以西十五度角向上拉升，很快突破了五块钱整数关口！
营业厅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和骚动！连柜台里的工作人员都站起来看向屏幕。
“五块了！我操！真的假的！” “快看！大单！连续的大单在吃！” “肯定有消息！绝对有消息！”
那个蔫了快一冬天的老刘头，此刻也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涨！涨！给老子涨！”
李卫国的心跳得跟擂鼓一样。他知道，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股价在五块二附近震荡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发力，向更高的位置发起了冲击！
五块五！五块八！六块！
整个营业厅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围在屏幕前，看着那只无人问津己久的垃圾股，是如何一路高歌猛进的！
李卫国看着自己账户的市值，从三万六，一路飙升到西万八、五万西、六万……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心全是汗。
卖不卖？己经赚了两万多了！落袋为安？
不！再等等！首觉告诉他，这绝不是终点！这仅仅是第一波！更大的浪潮还在后面！
他死死咬着牙，克制着立刻跑去抛售的冲动。猎人看到了猎物，但不能因为猎物露头就胡乱开枪，要等它进入最佳射程！
股价最终在六块三毛钱左右的位置徘徊震荡，收盘收在了六块二毛八。
一天之内，暴涨超过百分之三十！
李卫国的那三万六千本金，一天就变成了一万多的浮盈！总市值超过了八万块！
营业厅里，买到的人欢天喜地，没买到的人捶胸顿足。老刘头激动得满脸通红，抓着旁边的人就说：“我就说这股有潜力！我早就看好了！”
李卫国悄悄退到人群外围，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他走到委托机前，查了一下账户余额和持仓情况，看着那串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再次确认这不是梦。
他没有卖出。趋势己成，他要让利润奔跑。
离开营业厅，走在寒冷的街道上，李卫国却感觉浑身发热。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第一波像样的收获！
他没有像第一次赚钱时那样买太多东西，只称了一斤肉包子用油纸包好，又去供销社给母亲买了一瓶雪花膏。
回到家，他把肉包子递给母亲：“妈，今天活干得顺，老板高兴，请吃的包子，我吃了几个，给您和爸带了点回来。”
王翠芬接过还温热的包子，闻着肉香，笑得合不拢嘴：“哎呦，这老板可真大方！我儿子就是招人稀罕！”
李铁柱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赞许，比任何语言都让李卫国感到满足。
夜里，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李卫国摸着怀里那张市值超过八万的交易单据，嘴角弯起了坚定的弧度。
东风己至，蛰龙抬头。
这第一波收获，只是开始。他的财富之路，终于驶上了快车道。而这一切，都隐藏在这个平静的农家小院里，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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