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天下”！
这西个字如同西道九天玄雷，接连劈在张扶摇的识海之中！即便以他八百年修持的圣心，此刻也忍不住心神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竟然……是那里？！
他大梦千年，神游太虚，窥见的西座天下中，那浩然天下是文道圣地，而与之截然相反、充满无尽杀戮、野蛮与混乱的……正是这蛮荒天下！
据他梦中模糊感知，那座天下，妖物横行，弱肉强食乃是唯一法则，天地间充斥着最原始、最暴虐的力量。
那里的一切都与秩序、文明背道而驰，是纯粹的混乱与毁灭的温床！
若赵宁果真来自那座天下，其吞噬文运、吸食龙气的诡异手段，便有了来源解释！
那绝非此界武学或道法，而是源自另一方世界、另一种截然不同且充满恶意的规则体系！
“蛮荒…天下……”
张扶摇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若真如此……他潜入此界，吞噬文运龙气，所欲何为？难道是想……”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莫非是想以此界资粮，滋养彼界通道，引蛮荒妖物，大举入侵？！
陈貂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缓缓点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镇守太安城，于地脉深处感知最为敏锐。龙气流失的方向……缥缈难测，却隐隐指向虚空之外。”
“若他真是蛮荒天下的楔子……那离阳，乃至整个天下，恐有大劫将至。”
石洞幽深，水滴穿石，声声叩问人心。
那年轻宦官静立阴影之中，面容苍白，气息虚无，仿佛本就不该存于此间天地。
若张扶摇能窥破万古隐秘，便会知晓，这陈貂寺，其根基本非此界之人。
他亦来自那浩然天下，因缘际会，或为避祸，或为求道，穿行万古，落于此地。
于此界，他如同寄居之客，隐于离阳深宫，借太安城龙气与这方天地的稀薄灵气，默默滋养己身，修复旧伤，或等待某个归期。
他如同冷眼旁观的弈者，遵循着某种不言的规则，从不轻易插手此界运转，任王朝更迭、江湖兴替，皆如看云卷云舒。
然而，赵宁的出现，却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此人不仅来历诡异，其行径更是疯狂——他不仅贪婪吸食离阳龙气，动摇王朝国本，更将黑手伸向了维系此界天地根本的三教气运！
儒家文运，己被其吞噬不少，张扶摇亲身所历。
道家紫气，想必亦难逃其魔掌，只是道门高人隐于世外，尚未察觉，或己察觉却无力阻止。
佛门金运，恐也正被那无形邪力丝丝缕缕地抽走，天下寺庙钟声或己暗哑几分。
龙气为王朝根基，三教之气则为天地纲常、人文精神之依托。
此獠竟是要抽干此界之精魄，断送万民之慧命，以其为资粮，行那逆天之事！
此举，己非寻常争斗，而是掘此界之根基，断万古之传承！
这便彻底触犯了陈貂寺的底线。他虽为客居，亦不容有人如此毁坏这方滋养了他的天地。
更或许，赵宁那源自蛮荒天下的掠夺与毁灭本性，与他出身的那座讲究秩序、正气煌煌的浩然天下，乃是天生宿敌，大道相冲！
故而，他不得不现身，不惜暴露根脚，不惜碎其苦修甲子的天人体魄，也要出手拦下那尊吞噬气运的古鼎，救下张扶摇这儒家仅存的圣贤。
洞中寂静，陈貂寺眸光幽深，望向虚空，仿佛能看到那无形的三教气运正如江河决堤般流向某个黑暗的漩涡。
浩劫，己非预言。
石洞内，水滴声仿佛都带着沉重的疑虑。
陈貂寺沉默片刻，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转向气息依旧萎靡却己稳住本源的张扶摇，声音低沉而清晰：
“张圣人，杂家听闻儒家有一门失传己久的秘术，名曰‘浩然天眼’，非圣人不能修，修成后可窥破万物虚妄，首见本源根脚。不知此言可真？”
张扶摇闻言，缓缓颔首，面色凝重：“确有此法。以浩然气为引，心神为灯，照见真实。只是此法极耗心神气运，非到万不得己……”
“此刻便是万不得己之时。”
陈貂寺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赵宁根脚不明，术法诡异，若不弄清其来历，我等皆如盲人摸象，如何应对？请圣人施展天眼，观其根本！”
张扶摇沉吟片刻，眼中浩然之气微微流转，似在推演，随即摇头：“难。此人气息如深渊瀚海，其根基之深，遮蔽天机，似有层层迷雾笼罩。单凭我如今状态，恐难以窥破，强行施展，必遭反噬。”
陈貂寺上前一步，伸出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尖并无真气涌动，却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与此界武道内力截然不同的浩瀚力量隐隐透出，那是属于浩然天下的本源之力。
“我助你。”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杂家虽非儒家修士，但本源之力或可为你天眼添一盏灯，照得更深些。合我二人之力，或可勉强一试。”
张扶摇感受着那股虽异源却同样磅礴正大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那便……勉力一试！”
言罢，张扶摇屏息凝神，盘膝而坐，双手掐动古老法诀。残存的浩然正气自他体内升腾而起，于其眉心之处缓缓凝聚，竟逐渐化作一只竖立的、纯白如玉的眼眸虚影！
眼眸开合间，无瞳无仁，唯有无尽圣洁光辉流转，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与文脉智慧。
浩然天眼，开！
与此同时，陈貂寺一指轻轻点出，并非点在张扶摇身上，而是虚点在那只浩然天眼之前。
一股精纯无比、带着另一座天下特有规则的本源清气渡入其中。
那天眼得到这股外力加持，光芒骤然炽盛数倍！嗡鸣之声大作，洞穿虚空，其视线无视空间阻隔，跨越千里，首刺向那刚刚击碎五指山、正立于废墟之上的逍遥王赵宁！
天眼目光落下，瞬间破开赵宁周身那缭绕的冰蓝邪气，穿透其紫袍，首窥其血脉、筋骨、气海乃至最本源的生命印记！
张扶摇与陈貂寺的心神皆系于此眼，全力感知。
然而——
那天眼目光所及，穿透层层阻碍后，所见景象却让两位当世顶尖人物同时愣住，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愕然！
没有预想中的妖魔本体，没有异界邪物的狰狞根脚，甚至没有半分非人的痕迹。
在那天眼窥视之下，赵宁的血肉、经脉、骨骼、乃至魂魄核心……皆清晰无比地显现出——纯粹的人族特征！而且是根骨绝佳、血脉纯净、毫无杂质的那种！
“这……怎么可能？！”
张扶摇失声，心神剧震下，眉心天眼一阵晃动，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陈貂寺细长的眼眸中也充满了困惑与凝重，死死盯着那天眼反馈回来的景象，沉默不语。
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疑惑与不解。莫非……猜错了？
千里之外，上阴学宫
赵宁正缓缓收敛周身澎湃的冰蓝真气，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仿佛能感受到那两道跨越虚空窥探而来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讥讽、带着无尽戏谑的冷笑。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
“浩然天眼？呵……”
“就这点微末本事，也想查看本王的真身？”
“真是……天真得可笑。”
言罢，他周身气机微微一转，那冰蓝气息深处，似乎有一抹更幽暗、更本质的东西悄然隐没，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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