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志军和刘振钢拖着爬犁走到山脚时,天己经擦黑了。
林间的雪泛着幽幽的蓝光,远处冷家屯的灯火像是散落的星子,温暖而遥远。
"军子,你说咱俩的爹妈会不会——"
刘振钢话还没说完,前方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冷志军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猎刀。
"小兔崽子!你们还敢回来!"
一声暴喝炸响,冷志军如遭雷击。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前世父亲去世十几年后,他仍会在梦中听见这个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冲出,棉帽下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爹..."冷志军嗓子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冷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扬手就要打。
冷志军没有躲,反而迎上去一把抱住了父亲。
男人身上的烟味、汗臭味和皮革味混合在一起,如此真实。
冷志军把头埋在父亲肩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爹...爹..."他哽咽着,像个孩子一样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字眼。
冷潜明显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他身后的刘山峰也赶了上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干啥玩意儿?以为这样我就不揍你了?"
冷潜推开儿子,抬脚就跺在冷志军小腿上,"谁让你们进山的?啊?大雪封山的时候敢往里头钻,活腻歪了是吧?"
那一脚力道不小,但冷志军却笑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他贪婪地看着父亲的脸——还没有被岁月刻上那么多皱纹,头发还是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活生生的父亲,不是记忆中病床上那个枯瘦的老人。
"爹,我错了。"冷志军抹了把脸,"但我们打着东西了。"
这时刘振钢己经机灵地把盖在爬犁上的树枝掀开了。
野猪硕大的头颅和分割好的肉块露了出来,在雪地上显得格外扎眼。
"我的老天爷..."刘山峰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你们打的?"
冷潜也愣住了,他蹲下身检查野猪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这刀口...你们不是用枪打的?"
"掉陷阱里了,我们补的刀。"冷志军按事先编好的说辞回答,心跳却加快了。
父亲是老猎户的儿子,没那么好糊弄。
果然,冷潜眯起眼睛:"哪个陷阱?老赵头下的?"
"不是,是...是天然的石缝,它卡在里面了。"冷志军硬着头皮说。
冷潜盯着儿子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扒开他的衣领,露出脸颊上的伤口:"这也是石头蹭的?"
冷志军语塞。
刘振钢赶紧插话:"冷叔,是我们不对,但肉是好肉,够两家吃一冬天了。"
冷潜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回去再收拾你。"
说完,他拽过爬犁的绳子,和刘山峰一起拖着往村里走。
一路上,冷志军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父亲的背影。
他记得这个冬天父亲才三十七岁,正是壮年,扛起两百斤的麻袋都不在话下。
前世父亲为了给他攒钱,在林场加班加点,落下病根,才五十出头就走了。
"军子,你咋了?"刘振钢小声问,"从山上下来你就怪怪的。"
冷志军摇摇头:"没事,就是...高兴。"
进了村,炊烟袅袅,空气中飘着柴火味和饭香。
几个村民看见他们拖着的野猪,都围了上来。
"哎哟,老冷家小子出息了啊!"
"这跑卵子得有两百多斤吧?"
"咋打的啊?用枪了?"
冷志军只是笑笑,不多解释。
快到家门口时,他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院门外张望,顿时呼吸一滞——是妹妹冷杏儿。
她现在才十岁,穿着件明显大一号的棉袄,小脸冻得通红。
"哥!"冷杏儿看见他们,扭头就往院里跑,"娘!哥回来了!"
冷志军加快脚步,几乎是跑进了自家院子。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的篱笆,堆着柴火的角落,还有房檐下那一串红辣椒...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林秀花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儿子,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个死孩子!跑哪去了?急死我了知不知道?"
冷志军膝盖一软,首接跪在了雪地上:"娘..."
林秀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他:"干啥呢这是?快起来!"她的手粗糙却温暖,掌心有常年干农活留下的茧子。
冷志军站起身,突然抱住母亲,像小时候那样把脸埋在她肩头。
母亲身上的味道让他鼻子发酸——猪油、葱花和淡淡的肥皂味,那是家的味道。
"哎呦,这孩子..."林秀花拍着儿子的背,突然摸到他脸上的伤,"这咋整的?"
"让树枝刮的,没事。"冷志军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冷杏儿躲在母亲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哥,你是不是让山猫子挠了?"
冷志军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蛋:"没有,哥好着呢。"
他看着妹妹明亮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
前世妹妹为了给他换亲,嫁给了二十多岁的瘸子,一辈子都没过上好日子。
"行了,都进屋。"冷潜把爬犁停在院子里,招呼刘山峰一家,"老刘,今晚上咱两家一块吃,炖野猪肉!"
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只有灶台周围有点热气。
林秀花往大铁锅里加了水,开始切野猪肉。
冷志军主动坐到灶台前添柴火,眼睛一刻不离家人。
"军子,你去把猪下水洗洗,一会炒了给你刘叔他们下酒。"林秀花吩咐道。
冷志军应了一声,拿着去院里清洗。
他没有用温水。
井水刺骨,但他的心却是热的。
洗着洗着,他突然听见隔壁刘家院子里传来窦婶的哭声。
"你个死孩子!要是出点啥事,娘还活不活了?"
窦艳红一边哭一边数落刘振钢,"你瞅瞅老冷家军子多稳重,你再瞅瞅你..."
然后是刘振钢不服气的声音:"娘,野猪是军子杀的,我就帮个忙..."
冷志军嘴角微微上扬。
窦婶还是老样子,刀子嘴豆腐心。
前世刘振钢受伤后,窦婶眼睛都快哭瞎了。
回到屋里,冷志军把洗好的猪下水交给母亲。
林秀花麻利地切片,下锅爆炒,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冷杏儿扒着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
"馋猫,给你先尝一块。"林秀花夹了片猪肉吹凉,塞进女儿嘴里。
冷潜和刘山峰坐在炕上,己经喝上了。
刘振钢和他弟弟铁子蹲在角落里,眼馋地看着锅里翻滚的野猪肉。
"军子,过来。"冷潜突然喊道。
冷志军走过去,父亲递给他一小杯白酒:"喝了。"
这是东北爷们之间的仪式。
冷志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劣质白酒烧得喉咙火辣辣的,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小子。"刘山峰拍拍他的肩膀,"有出息了。"
冷潜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以后进山提前说一声,别让你娘担心。"
"知道了,爹。"冷志军低声应道。
晚饭时,两家人围坐在炕桌旁,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炖粉条摆在中间,还有炒猪下水、酸菜白肉和土豆丝。
冷志军吃得格外香,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这是记忆中的味道,是母亲的手艺。
"老冷,你家军子真行啊。"刘山峰啃着猪骨头,含混不清地说,"这年头能打着这么大野猪的小伙子可不多。"
冷潜抿了口酒:"运气好罢了。这要真碰上硬茬子的,俩小子还不够塞牙缝的。"
"爹,赵大爷说过,野猪也怕火。"冷志军插话道,"我们带了火把。"
冷潜瞥了他一眼:"带火把就敢惹跑卵子?你当你爹没打过猎?"
冷志军不吭声了。
父亲说得对,正常情况下,两个半大小子确实不是成年野猪的对手。
"哥,山里有狼吗?"铁子突然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有,但冬天它们一般不主动攻击人。"冷志军回答,"狼怕火,也怕响声。"
"你懂得还挺多。"冷潜哼了一声,"从哪学的?"
"赵大爷讲的。"冷志军面不改色地撒谎。
实际上,这些知识来自他几十年的护林员经验。
吃完饭,刘家人告辞回去。
冷志军主动帮忙收拾碗筷,这让林秀花很是惊讶。
"军子,你今儿咋这么勤快?"母亲狐疑地看着他。
冷志军笑笑:"娘,我以后都这么勤快。"
夜深了,冷杏儿己经在炕角睡着了。
冷志军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父母低声交谈。
"他爹,你有没有觉得军子今天怪怪的?"林秀花小声说,"一回来就抱着我哭,跟多少年没见似的。"
"可能是吓着了。"冷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不过能打着那么大的野猪,也算有种。"
冷志军悄悄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但他控制不住。
重生回来见到活着的亲人,那种冲击比想象中强烈得多。
"哥..."冷杏儿突然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嗯?"冷志军轻声应道。
"明天给我讲山里的故事..."小姑娘嘟囔着,又睡着了。
冷志军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妹妹过上好日子,绝不让她再为自己做牺牲。
院子里,野猪剩下的肉挂在仓房里,冻得硬邦邦的。
冷志军盘算着明天给赵大爷送条后腿,顺便请教些狩猎技巧——这样他以后展现出来的本事就有出处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方形的光斑。
冷志军听着父亲轻微的鼾声,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这一次,他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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