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冷志军就醒了。
炕上父母和妹妹还睡着,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上棉袄来到院中。
仓房里的野猪肉冻得硬邦邦的,像一块块红褐色的石头。
冷志军清点着:西条腿、半扇肋排、两个猪肘子,还有内脏和猪头。
这些肉省着点吃,够全家撑过最冷的几个月。
"起来了?"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冷志军回头,看见父亲叼着旱烟站在仓房门口,呼出的白气和烟混在一起。
"爹,我想给老姑送条后腿去。"
冷潜眯起眼睛:"咋突然想起你老姑了?"
"听说她咳嗽病又犯了。"冷志军面不改色,"再说,老姑父不是有杆猎枪吗?我想..."
"我就知道!"
冷潜一巴掌拍在门框上,震得屋顶的雪簌簌落下,"打着个野猪就不知道姓啥了?猎枪是你现在能玩的?走火咋整?"
冷志军早有准备:"老姑父休息的时候可以带我去,我在边上看着学。"
冷潜抽了口烟,沉默了一会儿:"先吃早饭,完了再说。"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野猪肉炖粉条,热过后更入味。
冷杏儿吃得满嘴油光,林秀花一边给女儿擦脸一边问:"他爹,这肉咋处理?"
"我和老刘商量了,上午去公社卖一大半。"
冷潜扒拉着碗里的饭,"再有两个月就快过年了,换点钱扯布做新衣裳,再买点白面。"
冷志军筷子顿了一下。
前世父亲遇到他弄回家了猎物,一般也是这么决定的,当时他还闹脾气,觉得自己的猎物该自己做主。
现在他理解了,冬天漫长,钱比肉更急需。
"爹,就留个猪头和一副下水吧,别的都卖了。"冷志军主动说,"妹妹该有件新棉袄了。"
冷潜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林秀花更是惊讶得忘了盛饭。
冷杏儿眨巴着大眼睛:"哥,你真给我买新棉袄?"
"买,买红的,衬你。"冷志军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吃完饭,冷潜挑了最好的肉装进麻袋,准备去公社。
冷志军则选了条肥厚的后腿,用麻绳捆好。
"早点回来,别在你老姑家蹭饭。"林秀花嘱咐道,"虽说你姑父是个林场的工人,可现在这年景,人家也不宽裕。"
"知道了,娘。"
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门。
屯子里己经热闹起来,几个村民看见冷潜拎着的野猪肉,都围上来打听。
"老冷,听说你家小子打着大跑卵子了?"
"这肉卖不?匀我二斤呗。"
"咋打的啊?用枪没?"
冷潜含糊地应付着,脚步不停。
走到屯口,刘山峰己经等着了,身旁的爬犁上堆着几个麻袋。
"军子也去?"刘山峰问道。
"他去他老姑家。"冷潜把麻袋扔上爬犁,"咱俩去公社。"
分道后,冷志军拎着猪后腿往北走。
老姑家在三里多外的林场家属区,路不好走,积雪没到脚踝。
但他脚步轻快——前世老姑父对他最好,教过他不少狩猎技巧。
林场家属区比屯子整齐多了,一排排红砖房冒着炊烟。
冷志军走到最边上那户,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老姑的声音。
"老姑,是我,军子。"
门开了,老姑冷萍裹着棉袄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军子?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
屋里比冷志军家暖和多了,铁炉子烧得通红。
老姑父张建军恰好在家,正坐在桌前擦枪,看见他来,眼睛一亮:"哟,小子来啦!"
冷志军把猪后腿放在门边:"老姑父,给您和老姑送点肉来。"
"好小子,有良心!"张建军拍拍他的肩,"坐,正好帮我擦枪。"
冷志军心头一喜,刚要坐下,老姑咳嗽着说:"建军,别让孩子碰枪,危险。"
张建军讪讪地放下枪:"你老姑说得对,这老枪容易走火。"
冷志军知道计划受阻,但不急:"老姑父,您给我讲讲打猎的事呗。
昨天我遇到一头野猪是掉石缝里了,我们误打误撞得手了......."
"呦!你小子还能走这大运?"张建军来了兴致,"大跑卵子那獠牙,能把你肚子挑开...你脸上这伤就是它弄的?"
冷志军点点头,趁机问:"老姑父,要是正面碰上,没枪咋办?"
"上树啊!"张建军瞪大眼睛,"要么点火把,野猪怕火。不过最好还是有枪..."他说着瞥了眼妻子。
冷萍倒了杯热水给冷志军:"军子,别学打枪,危险。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
"老姑,我就问问。"冷志军乖巧地说,"您咳嗽好点没?"
"老毛病了,天冷就犯。"冷萍又咳嗽几声,"你娘咋样?"
聊了会儿家常,冷志军知道今天借枪无望了。
临走时,张建军偷偷塞给他一个小布包:"拿着,别让你老姑看见。"
冷志军摸出是几张纸币,心中一暖:"谢谢老姑父。"
"枪是不能借你,但这个给你......"张建军压低声音,"等开春我带你去打兔子。"
回屯子的路上,冷志军盘算着下一步。
没枪的话,只能多做陷阱和下套子了。
他决定去拜访赵大爷——屯里最老练的猎人。
到家时己近中午,父亲还没回来。
冷志军跟母亲打了声招呼,拎着副猪肝出了门。
赵大爷住在屯子最西头,独门独院。
老头年轻时是这一带最好的猎手,后来腿摔伤了,就很少进山了。
院门没锁,冷志军推门进去,看见赵大爷正坐在屋檐下剥兔子皮。
老人头也不抬:"来啦?把门带上。"
"赵大爷,给您送点野猪肝。"冷志军把猪肝挂在门边的钉子上。
赵大爷这才抬头,一双鹰眼锐利如刀:"听说你打着大跑卵子了?"
"运气好,掉石缝里了。"冷志军重复着编好的故事。
赵大爷嗤笑一声,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指了指冷志军腰间:"刀给我看看。"
冷志军解下猎刀递过去。
赵大爷摸了摸刀刃,又凑近闻了闻:"血味还没散尽。"
他突然用刀尖挑起冷志军的外套,露出里面包扎的伤口,"这也是石头蹭的?"
冷志军知道瞒不过老猎人,干脆半真半假地说:"赵大爷,那畜生差点要了我命。"
赵大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小子,敢用刀猎跑卵子的,这屯子里除了我,就你了。"
他把刀扔回来,"不过你那刀法太糙,白瞎了好钢口。"
冷志军心头一跳:"您教我?"
作者“龙都老乡亲”推荐阅读《狩猎八三:重回兴安岭黄金年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教你?"赵大爷哼了一声,"现在的小年轻,打个兔子就觉得自己是猎人了。"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去,把那堆铁丝给我捋首了。"
冷志军知道这是考验,二话不说走过去干活。
铁丝冻得梆硬,捋首并不容易。
他干得手指通红,却一声不吭。
干完活,赵大爷又让他修了几个捕兽夹,最后指着屋檐下一捆绳子:"打个猎套我看看。"
冷志军前世跟赵大爷学过下套子,手上功夫还在。
他熟练地打了个活套,又加了个防挣脱的扣。
赵大爷接过来看了看,微微点头:"还凑合。"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跟我来。"
里屋墙上挂满了各种兽皮和狩猎工具。
赵大爷从木箱里取出几个不同型号的套子:"看好了,套子分大小,下在哪也有讲究..."
老人讲得很细,从辨认兽道到隐藏人味,都是干货。
冷志军认真听着,不时提问。
这些知识他其实都懂,但需要个合理的来源。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讲完下套技巧,赵大爷下了逐客令,"带上你那小伙伴。"
"钢子?"
"嗯,那小子虽然毛躁,但手巧。"
赵大爷摆摆手,"走吧,把猪肝拿走,我老头子吃不动那玩意儿。"
冷志军知道这是老人的骄傲,没多推辞。
临走时,赵大爷突然问:"军子,你咋突然对打猎这么上心?"
冷志军早有准备:"冬天闲,想给家里添点肉。"
赵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山里东西多,危险也多。别贪心。"
回家的路上,冷志军琢磨着赵大爷的话。
老人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没点破。
这正合他意——以后展现狩猎技巧就有理由了。
到家时,父亲己经回来了,正和母亲在炕上数钱。
冷杏儿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军子回来啦。"林秀花高兴地说,"你爹卖了六十二块钱呢!给你刘叔分了一半......."
在1983年,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扯了布,买了五斤白面,还剩十七块三。"冷潜难得地露出笑容,"给你娘扯了块蓝布,给你和杏儿扯了做棉袄的。"
冷志军鼻子一酸。
前世他受伤后,家里的钱全搭进医药费,还借了不少,一家人过年连新袜子都没穿上。
"爹,明天我去赵大爷家学下套子。"他汇报说,"要是能套着兔子啥的,还能换钱。"
冷潜点点头:"学点本事也好,但别耽误家里活。"
晚饭是猪头炖萝卜,香得让人吞舌头。
冷志军给妹妹挑了块最嫩的腮帮肉,小姑娘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哥,新棉袄真的给我做红的?"冷杏儿问。
"真的,红底带白花,衬你。"冷志军承诺道。
"你咋知道今年供销社有红底白花的布?"林秀花奇怪地问,"昨儿才进的货。"
冷志军心里一紧,赶紧圆场:"我猜的。妹妹穿红色好看。"
晚上躺在炕上,冷志军听着家人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又温暖。
明天要带钢子去赵大爷家,得提前跟他通个气。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冷志军轻轻起身,从棉袄内兜摸出老姑父给的钱,中间竟然还夹了一颗子弹。
咦!
黄铜弹壳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是他狩猎计划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冷志军就去找刘振钢。
刚出门就看见钢子蹲在院门口,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画。
"军子!"刘振钢跳起来,"我爹说你要带我去赵大爷家?"
冷志军点点头:"学下套子,以后咱们自己打猎。"
"太好了!"刘振钢兴奋地搓着手,"我弟羡慕坏了,非要跟着。"
"下次带他。"冷志军说着,从兜里掏出那颗子弹,"看,我老姑父给的。"
刘振钢眼睛瞪得像铜铃:"真家伙!可惜没枪..."
"会有的。"冷志军低声说,"先学本事。"
两人来到赵大爷家,老人己经准备好了教学用具——各种型号的钢丝、绳套和几个破旧的捕兽夹。
"今天学下套。"赵大爷言简意赅,"看好了。"
老人演示了几种不同的套子做法和下套位置,然后让两人练习。
刘振钢手确实巧,学得比冷志军还快些。
"不错。"赵大爷难得地夸了一句,"下午跟我去下套,实战看看。"
冷志军心中一喜。
赵大爷肯带他们实战,说明初步认可了他们的能力。
中午回家吃饭时,冷志军看见母亲己经开始裁剪那块红底白花的布了。
冷杏儿在旁边看着,小脸上满是期待。
"军子,来试试。"林秀花拿着块布在他身上比划,"给你做件新棉袄。"
冷志军乖乖站着让母亲量尺寸,心里暖洋洋的。
"娘,我现在不急,您跟我爹也做件新的吧。"他轻声说,"我以后还能打着猎物。"
林秀花笑着摇头:"我们有穿的,先紧着你和你妹。"
下午,冷志军和刘振钢跟着赵大爷去了屯子后山。
老人虽然腿脚不便,但在雪地里走得稳稳当当。
"看这。"赵大爷指着一处雪地上的小脚印,"兔子道。下套要下在兽道上,高度要刚好套住头。"
他让两个少年自己下套,然后一一纠正。
冷志军故意犯几个错误,让赵大爷有机会展示经验。
老人果然很受用,话也多了起来。
"下套容易收套难。"赵大爷抽着旱烟说,"明早来看,有收获就收,没有就换地方。"
回屯路上,他们遇到了王大炮。
这生产队长挺着肚子,眯着眼打量他们:"老赵头,带徒弟呢?"
赵大爷哼了一声没搭话。
王大炮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走了。
赵大爷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就会刮地皮。"
晚上,冷志军和钢子在刘家仓房里练习制作各种套子。
铁子也来凑热闹,三个少年忙得不亦乐乎。
"军子,你咋突然这么会打猎了?"刘振钢突然问,"以前你连兔子都不敢杀。"
冷志军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老猎人。醒后就开窍了。"
"真的假的?"铁子睁大眼睛。
"真的。"冷志军神秘地说,"我还梦见咱们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
正说着,冷杏儿跑来喊他回家吃饭。
小姑娘穿着旧棉袄,小脸冻得通红,但眼睛亮晶晶的。
"哥,娘说新棉袄后天就能做好!"她兴奋地报告。
冷志军摸摸妹妹的头:"走,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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