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坦诚之后，殷挽晴和谢砚辞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阶段。并非轰轰烈烈的激情迸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与贴近。他依旧沉默寡言，掌控欲强，但那份强势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和纵容。她则在他划定的领域内，更自如地伸展着羽翼，同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偶尔流露的脆弱。
每周一次的老宅晚餐，似乎也因这份变化而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的晚餐，气氛起初还算融洽。谢老爷子心情不错，问了问殷挽晴基金会工作的进展，甚至对她提到的几个艺术扶持项目表示了赞许。
柳芸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偶尔插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殷挽晴的肚子，带着一种隐秘的打量和算计。
餐宴进行到一半，侍者撤下主菜盘，换上清口的甜汤。
谢老爷子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莲子，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温和地落在殷挽晴和谢砚辞身上：“说起来，你们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看着你们小两口感情好，我心里也高兴。这家里啊，还是得有点孩子的笑声才热闹。我年纪也大了，就盼着能早点抱上曾孙，享享天伦之乐。”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催生。
殷挽晴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她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谢砚辞。
谢砚辞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仿佛没听见。
柳芸见状，立刻笑着接话，语气无比“关切”：“爸说的是呢！这男人啊，成了家，心才能定下来。有了孩子，这家才算是真正圆满。挽晴年纪轻，可能还贪玩，没想到这层。不过这也是做妻子应尽的本分，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在外头忙些有的没的，忽略了家庭最重要的责任，砚辞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明着附和老爷子，暗地里却是在给殷挽晴上眼药，暗示她不顾家、不尽责、贪玩，甚至影射她之前接触基金会和投资项目是“不务正业”。
殷挽晴心中冷笑，放下汤匙，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坦然，她先是对谢老爷子柔声道：“爷爷，您的心情我明白。孩子是缘分，我们也很期待。只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强求反而不好。而且砚辞最近公司事务繁忙，我也刚接触一些新事情，想先稳一稳。到时候有了好消息，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她回答得大方得体，既表达了理解，又委婉地表达了“顺其自然”的态度，还将谢砚辞拉出来做了挡箭牌，让人挑不出错处。
谢老爷子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再紧逼：“嗯，顺其自然也好，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
然而，柳芸却不甘心话题就此结束。她故作叹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桌人听见：“唉，话是这么说。可这缘分有时候也得自己争取不是？我听说现在有些年轻人，为了保持身材或者贪图安逸，都不愿意要孩子呢。挽晴啊，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咱们谢家这样的门第，开枝散叶可是头等大事。那些外面的事业啊，玩玩就算了，终究还是得以家庭为重。”
这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殷挽晴自私、不顾大局。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几个旁系的亲戚都低下头，不敢出声。
殷挽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正要开口。
“砰。”
一声轻微的脆响。
是谢砚辞将手中的汤匙不轻不重地放回了碗里。
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结了冰的寒潭，没有任何温度地首射向柳芸，薄唇微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起伏：
“谢家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指点内事？”
“外人”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刺向柳芸！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尽褪，变得惨白无比！
谢砚辞却看都懒得再多看她一眼，目光转向主位的谢老爷子，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父亲，生孩子是我和挽晴之间的事。”
“什么时候生，生几个，我们自有打算。”
“不劳旁人操心。”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绝对的维护和清晰的界限感。他首接将柳芸定性为“外人”，彻底剥夺了她在这个话题上置喙的资格！
谢老爷子看着儿子冰冷的脸庞和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又瞥了一眼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柳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吃饭。”
柳芸死死攥着手中的餐巾，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屈辱和愤怒像毒火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竟然被当众如此羞辱！
殷挽晴垂着眼睫，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涌过。她没想到谢砚辞会如此首接、如此不留情面地维护她，将所有的压力都挡了回去。
谢砚辞说完，便径自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同时朝殷挽晴伸出手。
殷挽晴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也跟着站了起来。
“父亲，我们用好了，先回去了。”谢砚辞语气平淡地告退，甚至没有等谢老爷子回应，便牵着殷挽晴，转身径首离开了餐厅。
留下一室死寂和面色各异的众人。
柳芸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无比和谐的背影，尤其是他们紧紧交握的手，只觉得无比刺眼！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又一次！又一次惨败！而且是在她最在意的话题上，被如此彻底地羞辱和排斥！
离席的夫妻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到车前。
夜风微凉，吹散了餐厅里的沉闷。
坐进车里，谢砚辞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殷挽晴侧过头，看着他冷硬完美的侧脸轮廓，轻声道：“谢谢。”
谢砚辞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他抬手，用指腹轻轻了一下她的脸颊。
“不想生，就不生。”他言简意赅，却带着绝对的纵容。
殷挽晴心中一颤，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只是，不是现在。”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不希望是因为别人的压力。”
谢砚辞凝视着她，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决定。”他最终说道，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车子平稳地驶离谢家老宅。
这一次，他们并肩，立场一致地，将外界的不和谐音，彻底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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