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从西漠地底冲上天际的那一刻，轩辕正跪在第三重幻阵的裂口边缘。右眼像是被烧红的铁钎捅过，识海里全是血月和碎钟的残影，第七千零一次回溯的记忆像乱码一样往脑子里塞。他吐了口血，手指抠进沙地，硬是把身体往前拖了半步。
那道光，他认得。
是姜璃留下的。
不是求救，是标记。像小时候她偷偷在他衣领里缝的那根红绳，谁也看不见，只有他知道在哪儿。
他咧了嘴，笑了一下，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原来你还活着啊。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左腿己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了。三日前的记忆还在反复播放——他提前杀了神仆，阻止了血月仪式，可姜璃的卦盘还是碎了，祭司台还是塌了，命运的齿轮咔咔转着，根本不理他。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有人在他注定崩塌的世界里，钉进了一颗钉子。
他朝着光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幻阵没散，时间还在错乱。前一秒他还在沙丘上引敌，后一秒又回到了礼前夜，再一晃，竟看见自己站在九重天之巅，手握巨斧劈开苍穹。他不管，只盯着那道光，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过去救不了，那就往前走。
盘古遗迹的主殿藏在西漠最深的裂谷底下。入口被风沙埋了千年，如今却被那道金光硬生生顶开了一条缝。轩辕一脚踹开石门，扑面而来的不是尘土，是一股压得人膝盖发软的古老气息。殿内没有灯，也没有火，可西壁浮着无数细小的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在空中缓缓游动。
正中央，悬着一口钟。
不大，也就一人高，表面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碎。可那股压迫感，比刑天的斧风还重。轩辕只看了一眼，心口就猛地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苏醒。
他走过去，手刚抬起来，那钟上的符文突然暴起，像一群黑蛇扑了过来。
钻进手臂的瞬间，他没躲。
疼得像是整条胳膊被扔进熔炉，可他知道，这疼不是侵蚀，是共鸣。混沌体天生免疫黑渊污染，而这些符文，虽然带着黑暗气息，却比黑渊更老，更原始，像是从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东西。
符文顺着他经脉往心口冲，最后全钻进了那道钟形疤痕里。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可没倒。
识海炸了。
画面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上，右眼全黑，左手捏着姜璃的脖子，她的眼里全是血，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喊他的名字。
又一晃，他站在化龙池边，池水沸腾，姜璃躺在池底，身体一点点变成石头，手指还朝着他伸着。
再一瞬，他跪在沙丘上，胸口被斧头劈开，混沌钟碎片从伤口里飞出来，叮当落地，姜璃抱着他的头，哭得喘不上气。
他想动，想喊，想用时间回溯打断这些画面。可他刚起这个念头，混沌钟轻轻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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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了。
他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不是幻觉，是预演。是这钟里存着的，无数条时间线上的结局。
他不是在改变命运，他是在重复走向同一个终点。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抬头，盯着那口钟，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试了七千次，你看了七千次？”
钟没响。
可他心口的疤痕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
他慢慢站起来，手臂上的黑纹还在动，可不再往里钻了，反而和钟上的裂痕对上了，一模一样。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左眼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金光，右眼还是血红。
一金一血，像是两个世界在他脸上打架。
他伸手，再次按在钟身上。
这一次，钟动了。
不是晃，是低鸣。一声，很轻，却像是从他骨头里响起来的。整个大殿的符文全亮了，地面开始浮现出巨大的虚影——九重天崩塌的画面，天柱断裂，星辰坠落，大地裂成碎片。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来，离地三尺，心口的疤痕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
疼。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
可他没叫。
混沌体开始反噬，自动吞噬那些钻进来的符文之力。一部分能量被转化，压进了经脉，另一部分，却像是被钟吸了回去。
他明白了。
这钟不是武器，是记录者。它记下了所有可能的时间线，所有他试过、没试过的路。而他每一次回溯，每一次挣扎，都在它的纹路里刻下一笔。
他不是主人。
他是被观察的实验品。
可他还在动。
哪怕知道结局，哪怕看见姜璃在无数个未来里死在他面前，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你记了七千次。”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可我还没试完。”
他抬起手，一拳砸在钟身上。
裂痕崩开一道新口子。
钟声突响。
不是一声，是九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沉。最后一声炸开时，整个大殿的时间像是停了。符文凝固在空中，虚影定格在半空，连他飘着的身体都僵住了。
可他的意识没停。
他看见姜璃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碎龟甲，朝他笑。她没说话，可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别回头。
往前走。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左眼金光更盛，右眼血色稍退。心口的疤痕还在烫，可节奏变了，和钟的震动对上了。
他站在钟前，双手垂在身侧，没动。
可他知道，自己己经不一样了。
钟上的裂痕缓缓渗出一丝金光，顺着裂缝流下来，像泪。
他抬头，盯着那口破钟，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等我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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