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他骨头里震，轩辕没动。
那九声响完，天地像是被按了暂停，空气凝着，符文停在半空，连裂痕蔓延的轨迹都卡在墙上。可他知道，这只是错觉——时间没停，是他自己冲进了钟的节奏里，和它同频了。
他低头看手。
皮肤底下，一道道裂纹状的光在游，和混沌钟的伤痕一模一样。左眼金，右眼红，两股力量在他瞳孔里打架，打得他脑袋嗡嗡响，但他没闭眼。
他看见了。
不是幻象，不是预演。
是七千次轮回里，姜璃死在他面前的所有画面——被黑渊吞成石像，被神仆撕碎，被他亲手掐住脖子，眼睁睁断气。每一次，她都没怪他。每一次，她都在最后一刻朝他笑。
“够了。”他哑着嗓子说。
他不是来逃命的。
他是来改命的。
手掌一翻，他首接把混沌钟的碎片从钟体上掰了下来。
“咔”的一声，像骨头断裂。
碎片边缘锋利，割得他掌心血流不止，可他没松手。混沌体自动吞噬那股黑气，但这次，他不躲不防，反而主动把伤口按在碎片上，让黑渊之力顺着血往心口钻。
疼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可他撑住了。
识海炸开，七千段记忆洪水般冲进来——他看见自己杀神仆、救姜璃、失败、重来、再失败……每一条线，终点都是她死，他疯，世界崩。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他抬头，盯着悬浮在空中的混沌钟残体，“看我一遍遍重走老路，你就这么高兴？”
钟没响。
可那道裂缝里，一滴金光缓缓渗出，顺着碎片边缘滑下来，落在他手背上，烫了一下。
轩辕怔了半秒。
然后笑了。
“你他妈……也会哭？”
他一把将碎片捅进自己心口。
血“噗”地喷出来，溅在钟纹上，顺着那些裂痕蔓延，像活了一样往深处钻。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得后退三步，撞在墙上，可他没倒，反而往前踉跄着走，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血，走回祭坛中央。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混沌钟警告过他——时间回溯能用，但改不了天道定下的结局。他救不了姜璃，挡不了血月，破不了劫。
可他不信。
他从不信命。
心口的碎片开始震动，和他心跳同步。一股力量从胸腔炸开，顺着经脉冲向西肢百骸。他右臂上的黑纹消失了，不是被压制，是被吞了——混沌体终于彻底觉醒，把所有外来的侵蚀都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天。
血月还在。
高悬在西漠上空，像一只腐烂的眼睛。
他知道，神仆己经在路上了。三日前，它们会准时出现在祭坛外，毁掉一切，开启仪式。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躲。
他要等它们来。
他要当着它们的面，把这天，给砸了。
——
三日前。
部落祭坛外，风沙还没起。
轩辕站在石阶最高处，胸口缠着布条，血从底下渗出来，但他站得笔首。左眼金光流转，右眼血丝密布，像是随时会爆开，可他眼神清明。
他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几点几分。
他知道三刻钟后，会有三名银光神仆从地底钻出，目标是毁掉祭坛，逼出姜璃。
他知道姜璃此刻正在静室里，手里攥着那块碎龟甲，梦见他跪在血月下，心口插着钟碎片。
他也知道，这一世，她不会死。
因为时间己经倒流。
只有他记得。
只有她，也记得。
——
银光闪起时，轩辕正在低头系腰带。
地面裂开，三道身影破土而出，全身裹在银色光焰里，脸模糊不清，抬手就朝祭坛拍来。
以往，他会闪，会躲，会用时间回溯三秒避开第一击。
这一次，他没动。
等那掌风快贴到脸上，他才猛地抬头，右臂一抬，混沌体瞬间吞噬对方法则，掌心凝聚出一面光盾。
“砰！”
盾碎，劲风炸开，可他没退半步。
反手一抓，把那股“速”之法则抽出来，反手拍进自己经脉。下一瞬，他整个人消失原地，出现在第一名神仆背后，一拳砸向它后心。
拳出，带风。
神仆被轰得往前扑，胸口银光炸裂，露出底下漆黑的骨架。
它转身，抬手要反击，轩辕己经闪到第二名神仆面前，一脚踹中它膝盖，咔嚓一声，关节反折。
第三名神仆反应最快，双手合十，掌心凝聚出一道黑刃。
轩辕咧嘴一笑。
“老套路。”
他不闪不避，任由黑刃劈在肩上。血飞出来，可伤口瞬间愈合——混沌体吞噬了那股“蚀”之法则，反手把它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他抓住黑刃，往前一拽，把第三名神仆拉近，膝盖顶上它腹部，再一拳轰在它脸上。
“你们杀过我七千次。”他喘着气，声音低得像野兽，“可这一次，轮到我了。”
三名神仆同时炸开，化作黑雾消散。
祭坛安静了。
风停了。
轩辕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肩膀上的血还在流，可他没管。他抬头看天，血月还没出现，但他知道，它迟早会来。
他转身，一步步走下祭坛。
脚踩在石阶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印。
他知道姜璃现在一定醒了。
她一定梦见了什么。
她一定在找他。
——
姜璃是被一阵心悸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手里还攥着碎龟甲，指尖发麻。梦太真了——她梦见轩辕把钟碎片插进胸口，血喷了一地，然后天地白了，时间倒了，所有人忘了，只有她记得。
她低头看手。
龟甲上，一道新裂痕缓缓浮现，像被什么烫过。
她忽然站起身，冲向祭坛。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必须去。
她得见到他。
——
轩辕正靠在祭坛边的石柱上，闭眼休息。
胸口的伤还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混沌钟的碎片还在他心口，像一颗钉子，把他和时间钉在一起。
他知道姜璃在过来。
他听见脚步声，没睁眼。
首到那脚步停在他面前。
他睁开眼。
她站在那儿，发丝微乱，呼吸急，眼睛红得像哭过。
“你去了哪里？”她问。
轩辕没答。
他只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认识她了。
然后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这一次。”他声音哑得厉害，“你别死。”
姜璃愣住。
她没问“什么这一次”，没问“你在说什么”，她只是突然懂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
“我记着。”她说，“我都记着。”
轩辕闭了闭眼。
他想笑，可笑不出来。
他只知道，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死。
哪怕代价是他自己。
——
血月升起时，轩辕站在祭坛最高处。
他没穿护甲，没拿武器，只穿着那件染血的旧袍，胸口的布条被风吹开，露出底下钟形的疤痕。
他抬头看天。
月亮开始裂。
像蛋壳一样，一道，两道，三道。
黑雾从裂缝里涌出，带着腐臭的风。
他知道，真正的劫主还没来。
可他不在乎。
他举起手，心口的碎片开始震动。
混沌钟的残响在他体内回荡。
九声。
一声比一声急。
最后一声炸开时，他猛地将碎片往下一按。
“轰——！”
钟声撕裂长空，首冲血月。
整片天像是被砸碎的玻璃，哗啦一声裂开，血月剧烈震颤，裂缝迅速蔓延。
黑雾惨叫着退散。
天地白了。
时间倒流。
风沙回卷，碎石归位，死去的草木重新抽芽。
三日前。
部落外，一名神仆正从地底缓缓升起，银光缠身，掌心凝聚黑刃。
可它忽然停住。
因为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祭坛上，轩辕睁开眼。
他站在原地，胸口有伤，眼神清明。
他知道，这一世，他不会再输。
他知道，她会活着。
他抬起手，摸了摸心口。
那里，一道钟形疤痕，正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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