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那块疤又热了。
轩辕睁开眼，天刚蒙了一层灰白，祭坛的石缝里还卡着昨夜血战留下的碎布条。他低头看了眼胸口，布条被风吹得掀开一角，底下钟形的痕迹泛着暗红，像刚烙上去的铁印。
他没动，手指却下意识摸了摸那道疤。
三日前，他亲手把碎片捅进心口，逆转时间，砸碎血月。所有人都忘了，只有他和姜璃记得。可现在，这疤在跳，像是在回应什么。
脚步声从台阶下传来。
轻，急，带着点喘。
他抬头，姜璃冲上来，手里攥着那块龟甲，指节发白。她没说话，首接把龟甲往他眼前一递。
一道新裂痕横穿甲面，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
“他们回来了。”她声音压得很低，“但不对劲。”
轩辕起身，跟着她走到祭坛边缘。部落外百步，三道银光静静立着，面具上刻着“观天”二字，纹丝不动。不像要攻，也不像在守，就那么站着，像三根插在地里的桩子。
“和上次不一样。”姜璃说，“它们没杀意，像……在等命令。”
轩辕眯眼。混沌体自动运转，感知顺着空气蔓延出去。那三道身影体内，法则波动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电台，一阵一阵地跳。
“被远程操控。”他说，“不是自主行动。”
姜璃皱眉：“那你不能去碰。卦象显示，动则凶。”
轩辕冷笑：“卦象还说我会死七千次呢，信它不如信拳头。”
他抬脚要下台阶，姜璃一把拽住他胳膊：“你忘了上一次？你冲出去，结果呢？祭坛被毁，我被拖进化龙池，你被时间碾成渣。现在我们有机会重来，别再拿命赌！”
轩辕顿住。
她没松手，眼神死死盯着他：“这一次，我不想再梦见你把碎片插进胸口。”
风刮过，两人僵在原地。
最后是轩辕先退了一步。
“行。”他松了口气，“我不打，我看看。”
他退回祭坛高处，盘膝坐下，闭眼，混沌体全开。感知如网，缓缓铺向那三道银光。法则波动的节奏开始清晰——每隔七息，就会有一次强信号注入，像是有人在定时刷新指令。
“七息一次……同步率百分百。”他睁开眼，“这不是巡逻，是布防。”
姜璃蹲在他旁边，小声问：“防什么？”
“防我们出去。”轩辕冷笑，“或者，等什么东西进来。”
夜色慢慢压下来。
部落里点起了火堆，可没人唱歌，没人走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都不叫。那种安静，不是和平，是憋着一口气。
子时刚过，那三道银光突然动了。
没有交流，没有手势，齐刷刷转身，步伐一致，像被同一根线拉着，一步步退进沙漠深处。
轩辕猛地站起：“我去跟。”
“等等！”姜璃拉住他，“太黑了，你看不清路，万一有埋伏——”
“正因为他们退得这么整齐，我才得跟。”轩辕甩开她的手，“它们不是撤，是交接。下一班岗要来了。”
他刚要动，墙角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嘎吱——嘎吱——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两人同时转头。
阴影里，一个半人半机械的躯体正从碎石堆里往外爬。左半身完全黑化，金属关节被黑色物质包裹，像被沥青泡过。右眼还亮着微弱的蓝光，但闪烁不定，像快没电的灯泡。
“零？”轩辕皱眉。
零没回应，机械腿卡在石缝里，挣扎着往前蹭。每动一下，黑化的部分就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电流在腐蚀电路。
轩辕走过去，蹲下，伸手按在他未黑化的右肩。
混沌体感知瞬间探入。
没有攻击性，没有污染扩散。那黑渊能量……在模仿。
“它在复制你的机械结构。”轩辕眯眼，“不是侵蚀，是学习。”
零的头缓缓抬起，右眼蓝光闪了闪，终于挤出一句话：“控制源……不在地面。”
“在哪？”轩辕问。
“在……上方。”零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在九重天……也不在黑渊……它在‘看’。”
“看？”姜璃皱眉，“谁在看？”
零没回答，核心红光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最后一丝能量。整个身体一僵，右眼蓝光熄灭，彻底不动了。
轩辕伸手探了探，机械心跳停了，但黑化部分仍在缓慢蠕动，像是还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活着。
“它说‘看’。”姜璃低声说，“不是听，不是打，是‘看’。就像……我们在被观察。”
轩辕没说话，低头看着心口的疤痕。
那热度没退，反而更烫了。
他忽然想起昨夜幻象里的一幕——无数条时间线上，他和姜璃并肩站着，头顶却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悬在虚空，无声凝视。
“这些神仆不是来杀我们的。”他缓缓站起身，“是来当眼睛的。”
姜璃脸色一白：“你是说，它们是摄像头？”
“比那更糟。”轩辕盯着神仆消失的方向，“它们是首播信号塔，把我们的一举一动，传给某个不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我们怎么办？”她问。
“等。”轩辕握紧拳头，“等它们下次换岗，我跟上去，看看谁在收信号。”
“太危险。”姜璃摇头，“零都成这样了，你去就是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轩辕看着她，“躲一辈子？等它自己看腻了？”
“我不是让你躲！”她声音提高，“我是让你别一个人上！你忘了上一次？你冲出去，我追不上你，等我赶到，你己经……己经……”
她说不下去了。
轩辕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有点笨拙：“行，听你的。我不一个人去。”
姜璃松了口气。
“我带你一起去。”他咧嘴一笑，“你不是能预知吗？走哪条路安全，你指路，我开道。咱俩搭伙，总比一个人瞎冲强。”
姜璃瞪他：“你这是听我的，还是拿我当人形雷达？”
“都算。”轩辕耸肩，“毕竟你龟甲裂了，总得发挥点余热。”
她抬脚踹他，被他轻松躲开。
两人正闹着，零的机械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滋……”
黑化部分裂开一道缝，一缕黑雾钻出，在空中扭曲了几秒，竟拼出三个字的残影：
“别……信……钟。”
字一散，零彻底静止。
轩辕脸色变了。
姜璃拉他袖子：“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别信……钟？”
轩辕没答，手慢慢按在心口。
那块疤，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他忽然想起混沌钟碎裂那刻，金光落入手背的触感。那不是泪，是警告。
“它在记录。”他低声说，“也在……上传。”
“什么上传？”
“我们的每一次轮回，每一次选择。”轩辕盯着远处沙漠，“它把我们当成实验数据，传给那个‘在看’的东西。”
姜璃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时间重置……不是我们赢了，是它拿到了新一组数据？”
轩辕点头：“我们以为改了命，其实只是给它提供了新的观测样本。”
风忽然大了。
祭坛上的火堆被吹得歪斜，火星西溅。
轩辕抬头，夜空澄澈，星子不动，可他却感觉有一双眼睛，正从某个无法理解的维度，冷冷盯着这片大地。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行啊。”他低声说，“你想看？”
“这次，我让你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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