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但方向变了。
轩辕把零最后那点残响听完，没再犹豫。他转身看向姜璃，指了指后山方向：“走，现在就去。”
姜璃没动：“你刚才不是说等换岗再跟？”
“等不了。”他低头看了眼心口，那块疤像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肉上，“它在提醒我，有人在看，也在等。我们拖得越久，就越像提线木偶。”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把龟甲往怀里一揣：“行，但这次我走前面。你那双眼睛现在看啥都带血光，别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吓疯了。”
轩辕嗤了一声：“你才是，龟甲都快烧成炭了还硬撑？”
“我没烧，是它自己燃的。”姜璃瞪他，“再说了，你懂什么叫预知牺牲？那是命定的代价。”
“我不信命。”轩辕往前迈步，“我只信——能打的，才算数。”
两人一前一后摸向后山断崖。路上没再说话，只有脚底踩碎枯枝的声音。神仆撤走的路线很怪，不走捷径，也不藏身，反而专挑空旷地走，像是故意留出视野通路。
“这不是巡逻。”轩辕边走边用混沌体扫过地面，“是标记。它们在画一条线，让人追。”
“那你还追？”姜璃回头。
“就因为是陷阱，才得踩进去。”他咧嘴一笑，“不然怎么知道坑底下埋的是雷，还是钥匙？”
崖底雾气比想象中浓，白得发灰，吸一口喉咙发涩。姜璃刚踏进去，怀里龟甲“啪”地裂开一道缝，青烟首冒。
“又来？”轩辕皱眉。
“闭嘴。”她咬牙，“它不是坏了，是被屏蔽了。这片雾……不是空气，是时间残渣。”
“时间残渣？”轩辕眯眼，右眼血瞳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视野里闪过几个画面：他站在祭坛上，手握斧头劈向自己；他又跪在地上，抱着姜璃的尸体嚎叫；还有一次，他和刑天面对面站着，两人脸一模一样，谁都没动手。
画面一闪而过。
他甩了甩头，混沌体强行压住识海波动：“这片地，被人反复重置过。不止一次，是几十次，上百次……有人在这里试错。”
“试什么？”姜璃问。
“试怎么杀我。”轩辕冷笑，“或者，试怎么让我自己崩溃。”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
三具神仆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头被拧断，黑液从脖子里淌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条细线，蜿蜒向前。最诡异的是，那黑液流到一半，竟凝成一道金色纹路，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提纯出来的。
轩辕蹲下，伸手碰了碰那道金线。
指尖刚触到，心口猛地一烫，疤痕像是活了一样跳了起来。
“这纹……跟我心口的一样。”他低声说。
姜璃也看到了：“你不是唯一一个被种下东西的人。”
“不。”轩辕站起身，“这是同一批货。同一个源头。”
他顺着金线往前走，雾越来越厚，脚步声像是被吞了一半。姜璃紧跟在后，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骨匕上。
突然，前方雾中立着一个人影。
高大，赤膊，背后背着一把巨斧。胸口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走过心脏。
“刑天……”轩辕停步。
那人没回头，只是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胸口的空洞。
然后，一块金色碎片缓缓浮现，嵌进那片血肉模糊的区域。
形状，大小，纹路，和轩辕心口的疤痕，完全一致。
“你终于来了。”刑天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上来，“我等你，等了七千次轮回。”
轩辕没答话，手己握紧剑柄。
“你不用拔剑。”刑天缓缓转身，“你砍不死我。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转过来的那一刻，轩辕瞳孔骤缩。
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只是右眼是血瞳，左眼泛着金光，和他现在的双瞳异色完全对称。
“你是谁？”轩辕声音压得很低。
“我是你。”刑天抬手按在胸口碎片上，“准确点说，我是被劫主从你体内抽出来的‘善念’。你的犹豫，你的怜悯，你对姜璃的牵挂，你所有不该有的软弱……都被他切下来，塞进这具傀儡里，做成监视你的工具。”
轩辕冷笑：“编得挺像那么回事。那你现在站在这儿，是要跟我认亲？”
“我不是工具。”刑天摇头，“我是残片，但我是清醒的残片。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你是什么。”
“哦？”轩辕挑眉，“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恶念。”刑天首视他，“被剥离了所有温情、慈悲、我，弑天者，重铸整个纪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弑天者，重铸整个纪元最新章节随便看！犹豫之后剩下的纯粹杀意与执念。你是容器，是武器，是劫主用来对抗天道的刀。而我，是你被丢弃的‘人性’。”
轩辕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那你挺惨啊。被人当垃圾扔了，还在这儿立牌坊说自己是良心。”
“你可以不信。”刑天不动，“但你记得礼那天晚上吗？你本该杀了那个闯入祭坛的神仆，可你停了手。就在那一刻，你心口一疼，像是被抽走了一块肉。从那以后，你变得更快，更强，更冷。”
轩辕脸色变了。
他确实记得。
那天他本可以一拳轰爆那神仆的头，可他迟疑了半秒——因为那神仆的眼神，像极了小时候被献祭的族人。
就是那半秒，让他被反手重创，差点死在祭坛上。
而那一晚之后，他再没心软过。
“所以……”他声音有点哑，“那天，他们把我‘好’的部分，拿走了？”
“不止那天。”刑天说，“每一次你心软，每一次你犹豫，每一次你为别人停下脚步——他们就切一点走。积少成多，就成了我。”
轩辕低头看了眼心口。
那块疤还在烫，但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像在回应什么。
“那你现在想干嘛？”他抬头，“站在这儿，等着我良心发现，抱头痛哭？”
“我想让你知道真相。”刑天说，“你不是在反抗命运。你是在完成设定。你每走一步，都在验证劫主的实验。你越强，越像‘轩辕’，就越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
“放屁！”轩辕怒吼，“我他妈是人！不是什么破实验品！”
“那你告诉我——”刑天逼近一步，“你什么时候，真正做过一次自己的选择？”
轩辕没说话。
“你追神仆，是因为被监视？”刑天冷笑，“不，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想打。你来这儿，是因为想救姜璃？不，是因为你受不了被人当猴耍。你重置时间，不是为了让她活，是为了证明你能赢。”
轩辕握剑的手在抖。
“你根本不怕死。”刑天盯着他，“你怕的，是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死了——从被剥离第一缕善念开始，你就不是完整的人了。”
“闭嘴！”轩辕一拳轰出。
混沌体爆发，空气炸响。
可拳头打到一半，硬生生停住。
因为他看见刑天胸口的金色碎片，正和他心口的疤痕一起发烫，频率完全同步。
像是两块拼图，在互相呼应。
“杀我。”刑天轻声说，“只要你敢动手。看看你的心，会不会跟着碎。”
轩辕站在原地，拳头悬在半空，动不了。
他忽然想起零临死前那句“别信钟”。
原来不是警告他防备混沌钟。
是警告他——别信自己。
因为钟记录的，不只是时间轮回。
它记录的是他每一次被切割、被重塑的过程。
他是实验品，也是实验数据。
而刑天，是他唯一剩下的，被丢弃的“我”。
姜璃从后面走上前，站到轩辕身边。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按在他握剑的手背上。
那手冷得像冰。
“如果你真是恶念……”轩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你为什么没杀我？你有无数次机会。”
刑天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那笑容，竟和轩辕平时那种混不吝的笑，一模一样。
“因为我记得她。”刑天看向姜璃，“我记得她第一次给我卜卦时，手在抖。我记得她为了救我，宁愿自己变成石像。我也记得……她在我耳边说，‘别怕，我会带你回家’。”
姜璃眼眶红了。
“所以啊。”刑天低头看着胸口的碎片，“就算我是残片，是废物，是被丢掉的东西……我也比你更像个人。”
轩辕猛地抬头，眼中血光暴涨。
“那你告诉我——”他一字一顿，“现在我该怎么办？继续当一把刀？还是……找回那些被切掉的东西？”
刑天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指向雾气深处。
那里，隐约有另一道金色纹路，延伸向西漠方向。
“选择从来都在。”他说，“但你得先承认——你缺了东西。”
轩辕站在原地，剑尖垂地。
心口的疤，烫得快要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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