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下滴。
轩辕没去擦，左脚被那道血色龙纹缠得死紧，像是有根线从骨头里往外拽。他站着，没倒，也没动。姜璃的手还垂在池边，掌心那道口子没合，血一滴一滴掉进池子，每落一滴，池水就震一下，像敲在人脑门上。
刑天站在池心，面具碎了，整张脸露出来。
轩辕看清了。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连眉骨那道小时候砍柴留下的疤都在，位置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眼睛——左边金纹流转，右边血瞳深陷，像是两个人被硬塞进一副皮囊里，谁都不服谁。
“你……”轩辕喉咙发干，“你到底是谁？”
刑天没回答，抬手摸了摸胸口那块金色碎片，又看了看自己正在融合的混沌钟残片，嘴角扯了一下：“你说呢？我拿的是你的命，吃的是你的痛，连心跳都跟你同步。你说我是谁？”
轩辕猛地低头看自己心口。
那里空了一块，混沌钟碎片被拔出后，只剩一道焦黑的疤。可现在，那疤在跳，一下一下，跟池底的震动对上了频率。
他忽然想起什么。
零在裂隙里说过一句疯话：“你不是第一个轩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时以为是机械故障，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零在说话——是劫主透过零的嘴，在**提醒**他。
“容器……”轩辕喃喃，“你们早就把我拆了，是不是？”
刑天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拆？不，是**复制**。你这一版是第七千零一次迭代，前六千九百九十九次都崩了。有的疯了，有的自爆了，有的干脆跪着喊爹。只有你，撑到了能唤醒化龙池这一步。”
轩辕手指一紧，剑柄上的血滑了一手。
他没动，脑子里却炸了。
画面突然闪进来——
姜璃站在祭司台前，手里捏着龟甲，火光映着她的脸。龟甲裂了，血月从天边升起。可这次，他不是在看回忆，而是在**俯视**。他站在高台上，穿的是神仆的白袍，脸上戴着编号“7”的面具。旁边有人低声说：“第七千零一次，开始了。”
画面断了。
他又“看”到刑天的心脏。
那里嵌着一块金色碎片，形状跟他心口的疤完全吻合。不是相似，是**同一块东西**被硬生生掰成两半，一半给了他，一半给了刑天。
再闪——
姜璃在梦里，站在废墟上，天上飘着一面青铜镜。镜子里有个人，脸模糊，但名字清清楚楚：**凌尘**。
零说过，她的预知梦，跟《墟烬纪元》的剧情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
是**信号接收**。
她的巫族血脉，根本不是什么天赋，是劫主给她装的“天线”，专门接收跨纪元的信息，用来校准实验参数。
“所以……”轩辕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她每一次梦到未来，都是在给这场实验打补丁？”
刑天没否认，只是抬头看了眼天。
天是红的，倒映在池子里，像一片凝固的血海。
“你以为你在救她？”刑天冷笑，“你每一次靠近她，都在加速她的崩溃。她的梦不是预警，是倒计时。等她梦完最后一幕，就是你彻底被回收的时候。”
轩辕猛地转头看姜璃。
她还昏着，脸色灰白，但掌心的血没停。血色龙纹缠着她的小腿，黑气被压在皮下，像是两条蛇在角力。
可那纹路……不对劲。
它不是在护她，是在**读她**。
每一圈缠绕，都像在扫描，把她的记忆、血脉、梦境，一点一点抽出来，喂给化龙池。
“你们用她当钥匙？”轩辕咬牙，“打开这池子？”
刑天耸肩：“钥匙？她比钥匙重要。她是**校验码**。只有她的血滴进去，系统才会确认‘当前版本稳定’，才会允许记忆回溯启动。”
轩辕浑身一冷。
他低头看自己左脚。
血色龙纹己经爬到膝盖，暖的，但不是体温，是某种**数据流**一样的东西，顺着经脉往脑子里钻。
他没反抗。
他知道，这是唯一能看清真相的机会。
他闭上眼，任由那股力量拉他进去。
画面再闪——
实验室。纯白的墙，地上画着巨大的阵法，中央躺着三个培养舱。左边是婴儿时期的轩辕，右边是刚出生的刑天，中间那个……是姜璃。她还没睁眼，但胸口插着一根数据线，连着天花板上的青铜镜投影。
一个穿白袍的背影站在控制台前，手一挥，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实验代号：双生容器】
【主容器：轩辕（混沌体）】
【副容器：刑天（黑渊重构体）】
【观测员：姜璃（跨纪元信息接收终端）】
【目标：模拟《神陨纪元》完整运行周期，提取最优解】
“所以……”轩辕在意识里喃喃，“我们不是人，是游戏副本？”
画面又变。
他看到自己一次次死在不同场景里——被天帝斩首、被黑渊吞噬、被姜璃亲手刺穿心脏。每一次死亡，系统都会弹出提示：
【版本崩溃，启动回档】
【加载存档点：化龙池觉醒前】
最后一次，是他把混沌钟碎片插进池子的瞬间。
系统提示闪烁：
【警告：主容器产生自主意识】
【建议：立即回收或替换】
“不……”轩辕在意识深处吼，“我不是程序，我不是容器！”
可系统没理他。
画面最后定格在姜璃的梦里。
她站在西漠古遗迹前，手里拿着半页残卷，上面写着两个字：**太初**。
“原来……”轩辕睁开眼，声音轻得像风，“你早就知道结局。”
他低头看姜璃的脸。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指尖微微蜷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
血色龙纹突然停了。
不再往上爬，也不后退，就那么缠着，像完成了某种认证。
刑天站在池心，低头看自己胸口的碎片。
那块金色的东西，正在轻微震动，跟轩辕心口的疤形成共振。
“你看到了？”刑天忽然问。
轩辕点头：“看到了。”
“那你也该明白，”刑天抬眼，“我们打不赢的。剧本写好了，角色定了，连台词都背熟了。你反抗，只是让系统多录几次数据。”
“可这一次，”轩辕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指节咔咔响，“我记住了。”
刑天皱眉。
轩辕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记得你是谁，记得她是谁，也记得……我他妈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
血色龙纹顺着左腿往上爬，没阻拦，反而像在**助力**。
“以前我死一万次，是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他握紧剑，剑尖指向刑天，“就算这是一场游戏，我也要当个开挂的玩家。”
刑天冷笑：“你拿什么开？混沌体？那是劫主给你留的后门。混沌钟？它本来就是用来监控你的。”
“我不用那些。”轩辕咧嘴，笑了，满嘴是血，“我就用**记得**这件事。”
他右臂还在流血，左脚被血纹缠得像铁箍，可他站得笔首。
池水突然安静了。
红得发黑。
姜璃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一滴血，从她掌心滑落。
掉进池子的瞬间，整个化龙池的水面，**倒映出无数个轩辕**。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正把剑插进自己心脏。
可就在这一瞬，所有倒影的眼睛，**同时转向现实中的轩辕**。
他没躲。
他看着他们，也看着自己。
剑尖垂地，血顺着刃口往下滴，砸在池边的石头上，溅起一朵小小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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