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
轩辕抱着姜璃往前走，脚步没停。青龙跟在身后，尾巴扫过沙地，留下一道浅沟。姜璃的脸贴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体温还在。这就够了。
右臂上的金纹时亮时灭，像是体内有东西在和他抢节奏。他没管，只盯着前方。西漠的天灰蒙蒙的，太阳悬在头顶，晒得人发晕，可他的影子却歪向左边——而地上，另一个影子正缓缓从右边长出来。
那影子动了。
他停步。
“放她下来。”轩辕对青龙说。
青龙没废话，低头用龙角轻轻托起姜璃，将她安置在背脊凹陷处。姜璃眉头微皱，手指蜷了下，没醒。
轩辕往前走了三步，离她们远了些。沙地被踩出深深的脚印，而那个不属于他的影子，也跟着走了三步，分毫不差。
“出来。”
话音刚落，沙丘顶端站着一个人。
刑天。
面具碎了大半，露出和轩辕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金纹缠绕，右眼血红如浆。他没动，就那么站着，风吹不动衣角，像一尊从地底爬出来的石像。
“你跟着我？”轩辕问。
“我就是你。”刑天开口，声音像是两股气流在喉咙里撞，“你往西走，我也往西走。你抱她，我也想抱。你记得七千次轮回，可那些命，是我替你死的。”
轩辕冷笑：“那你现在想干嘛？演兄弟情？”
“融合。”刑天抬手，掌心朝上，“只有合二为一，混沌体才能完整。你那点净化之力，撑不了多久。”
“我不需要你完整。”轩辕右臂金纹骤亮，混沌体自行运转，一股暖流冲上脑门，“我自己能走。”
“你能走？”刑天忽然笑出声，“那你告诉我，你杀的第一个神仆，是不是我替你下的手？你第一次承受黑渊侵蚀，是不是我替你扛的？你体内的善念，是不是我被剥离时留下的残渣？”
轩辕瞳孔一缩。
他没回答。
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右臂金纹猛地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与此同时，刑天胸口那块金色碎片也开始震颤，频率竟和他心口的疤同步起来。
“你感觉到了。”刑天说，“血脉在叫，混沌在响。我们本是一体，被劫主硬生生撕开，一个装善，一个装恶。你现在以为自己是主角，其实只是半个人。”
“闭嘴。”轩辕咬牙。
“你不信？”刑天忽然迈步，沙地在他脚下裂开，“那就试试看。”
两人同时冲出。
沙暴骤起，热浪扭曲视线，可他们的动作却清晰无比——一模一样，如同镜中倒影。拳对拳，掌对掌，连呼吸的节奏都一致。打到第三招，轩辕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还没出招，对方己经预判了。
“因为你就是我。”刑天在他耳边说，“你的念头，我全知道。”
第西招，双掌相抵。
没有爆炸，没有气浪，只有一道金红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沙地塌陷，裂缝如蛛网蔓延。轩辕想抽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焊死了一样，动不了。
记忆碎片开始涌入。
——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上，手起刀落，斩下神仆头颅。可那手臂的肌肉纹理，不是他的。
——他看见自己在化龙池底，被黑渊缠绕，痛苦嘶吼。可那张脸，是刑天的。
——他看见零站在废墟中，指着他说：“你体内的善念，是他给的。”
“不……”轩辕咬破嘴唇，“我是轩辕，我是独立的！”
“独立？”刑天冷笑，“你连痛都是我替你尝的。你所谓的意志，不过是劫主允许你保留的幻觉。”
光柱越来越强，两人的身体开始模糊，像是要融为一体。
“住手！”青龙怒吼，龙尾拍地，想冲进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姜璃在龙背上动了下，手指颤抖着摸出怀里的龟甲，咬破指尖，血滴其上。
“咔。”
龟甲裂开，浮现三个字：**双生灭**。
可下一秒，裂纹蔓延，字迹扭曲，变成了——**双生合**。
“不是灭……”姜璃喃喃，声音微弱，“是……合。”
轩辕听见了。
他猛地睁眼，怒吼：“我不合！”
《太初经》残页的力量从心口炸开，金光如针，刺入经脉。他用净化之力护住神识，硬生生从融合中挣脱。
“砰！”
两人被震开，各自倒飞数丈，砸进沙堆。
轩辕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血——右眼，己经彻底变成血瞳。
他抬头看向刑天。
刑天也站了起来，左眼原本的金纹，此刻竟泛起一丝金芒，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向侵蚀。
“有意思。”刑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了，“你抗拒融合，结果反噬到了我。混沌体不完整，强行分离，只会让善恶错位。”
轩辕没说话，只觉右眼火辣辣的，像是有血在烧。
“你继续走吧。”刑天往后退了一步，身影渐渐被沙暴吞没，“但记住，你逃不掉。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走过。你爱的这个人，我也爱。你恨的劫主，我也想杀。”
“所以呢？”轩辕站起身，右臂金纹还在闪。
“所以——”刑天的声音从风里传来，“下次见面，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沙暴渐息。
轩辕站在原地，没动。
青龙走过来，低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轩辕没回答。
他转头看向姜璃。
她还躺着，脸色苍白，手指却紧紧攥着那块裂开的龟甲，仿佛抓着最后一点希望。
“走。”轩辕说。
青龙驮着姜璃，跟在他身后。
风又起了，吹得衣角翻飞。轩辕右眼血红，左眼金光隐现，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拉扯。他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完整的“轩辕”，但他知道——
他得走下去。
哪怕走的每一步，都有另一个“他”在重复。
沙丘连绵，三人身影渐远。
忽然，轩辕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见沙地上自己的影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而右边那个，正缓缓抬起手，冲他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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