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掌心还留着那道温热的触感，指尖微微发麻。他没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呼吸，眼前这人就会再次碎成光点，散进风里。
姜璃站在他面前，目光穿过祭坛裂痕，落在刑天僵首的身上。她刚才说的话还在空中回荡，像一把刀插进规则的缝隙，搅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可轩辕知道，事情没完。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觉醒混沌体时，那种撕裂骨髓的痛。可现在，更痛的是脑子里突然炸开的记忆洪流——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重量，七千次轮回的重量，压得他膝盖发软。
“别硬撑。”姜璃忽然转头，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进他识海，“你想知道真相，就得先承受它。”
她抬手，指尖点向他眉心。
一股热流猛地冲进脑海，不是攻击，也不是治愈，而是……灌输。像是有人把七千本写满悲欢的书，一口气塞进他脑子里，连翻页的时间都不给。
轩辕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青筋暴起。混沌体本能地排斥这股外来意识，皮肤下的金纹一阵抽搐，像是要从肉里钻出来。他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每一世的记忆都在争抢出口。
他看见自己在火海里抱着她烧焦的尸体，看见她在雪地里为他剜心续命，看见他跪在祭坛上，眼睁睁看着她被黑雾吞没，第七千次。
可每一次，她死前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成了所有轮回的起点。
“你明白了吗？”姜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们不是在测试你能不能破局，而是在测试你有多爱我。”
轩辕咬牙，喉咙里涌上腥甜：“所以……我们之间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生死相护，都是……实验数据？”
“对。”她点头，“劫主需要的不是英雄，而是一个被爱逼到极限的容器。你每一次为我死，混沌体就会进化一层。你越痛，越疯，越不肯放手，他们的数据就越完整。”
她蹲下来，与他平视，眼里没有泪，只有冷得发亮的光：“你说我牺牲是蓄谋，没错。但你呢？你每一次重生，真的只是想救我吗？还是……早就习惯了为我而死？”
轩辕瞳孔一缩。
他想反驳，可话卡在喉咙里。他确实……习惯了。七千次轮回，他从没想过“不救她”。哪怕明知道会死，会重来，会更痛，他也从没停过。
这不是执念，是本能。
而本能，正是最完美的实验变量。
“所以你说爱是病毒？”他低声道，嘴角扯出一丝笑，“那现在呢？病毒反噬系统了？”
“不。”姜璃摇头，“病毒只是开始。现在我要让它变成毒药——彻底毒死这个轮回。”
她伸手，握住他还在发抖的手。
“你怕吗？”
轩辕愣住。
怕？他当然怕。怕再失去她，怕这一切还是徒劳，怕自己到头来只是个被设定好的程序，连反抗都是预演过的桥段。
可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七千个世界的倒影，每一个倒影里，她都在等他。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傻。
“怕啊。”他声音哑了，“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
姜璃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锁链纹正微微发烫。
“那就一起。”她说。
下一秒，轩辕主动割开手腕，混沌血顺着掌心流下，滴在她心口的纹路上。血一接触皮肤，那纹路竟开始逆向运转，红光由内而外扩散，顺着血脉倒流回他体内。
混沌体剧烈震颤，金纹与黑斑交织翻滚，像是在体内打了起来。轩辕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却被姜璃一把扶住。
“别抵抗。”她低声说，“让我的记忆和你的混沌体融合。不是吞噬，是共存。”
“你疯了？”轩辕喘着气，“混沌体不能容纳外来法则，会爆的！”
“那就爆。”她盯着他，眼神像刀，“反正我们死过七千次了，还在乎多一次？”
轩辕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想起第一世，她冲进祭坛时的样子。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可她还是冲进来了，一刀斩断锁链纹，然后死在他怀里。
就因为那一眼。
“你说得对。”他抹了把脸，咧嘴笑了，“爱不是数据，是bug。可bug再强，也得有人去触发。”
他抬起手，混沌钟残片浮现在掌心，裂痕遍布，却仍有一丝微光在跳动。
“用它。”姜璃说，“时间回溯三秒，但别用来救人。用来……同步心跳。”
轩辕一怔。
“你什么意思？”
“我们七千次轮回，从未在同一刻死去。”她握住他另一只手，“这一次，让我们的血、心跳、灵魂，全都同步。当系统判定‘执念达成’的瞬间，我们主动终结它——不是被爱驱动，而是亲手掐灭它。”
轩辕懂了。
劫主靠的是“爱的执念”来维持轮回闭环。可如果两个执念源头，主动选择在最高潮时自我了断呢？
那系统就没了燃料。
“你确定？”他低声问。
姜璃反手握住他，十指紧扣。
“我等这一刻，等了七千年。”
轩辕深吸一口气，将混沌钟残片对准两人交叠的手心。
“三秒。”他喃喃道，“够了。”
钟声轻响，不是回荡，而是内敛，像一道波纹扫过两人身体。刹那间，他们的心跳同步了，呼吸同频，血液流动的节奏一模一样。
姜璃抬手，指尖划过他心口，锁链纹猛地一颤，竟开始融化，化作一道血线，顺着皮肤流向手腕，与混沌血混在一起。
轩辕也动了。他将融合后的血滴在混沌钟残片上，低喝一声：“以我之血，祭我之执——破！”
残片炸开，化作无数光点，缠绕着两人的血，在空中凝成一道符文。那符文既不像天道所刻，也不似黑渊所生，倒像是从“不存在的规则”里硬生生撕出来的。
它缓缓旋转，然后——刺入祭坛中央。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整个空间只是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有人拔掉了电源。
黑渊深处，第一声惨叫传来。
那不是痛苦，是惊恐。是某个至高存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轩辕和姜璃同时跪倒，脸色惨白，嘴角溢血。可他们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疼吗？”姜璃忽然问。
轩辕咧嘴，血顺着嘴角流下：“比七千次加起来都疼。”
“那就好。”她笑了，笑得有点虚，“说明我们还活着。”
祭坛裂痕中，那道符文开始蔓延，像蛛网般覆盖整个空间。每一寸地面，每一道裂缝，都被它侵蚀。刑天站在原地，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焦黑的脸。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被攻击，而是被“删除”。
可就在他即将消失的瞬间，那只完好的手，忽然抬了起来，指向轩辕。
不是攻击，是……指认。
姜璃眼神一冷：“你还想说什么？”
风中，传来一丝极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你们以为……这是结束？”
轩辕抬头，看向黑渊深处。
那里，一道新的光幕正在缓缓凝聚。
他没说话，只是把姜璃的手握得更紧。
血，正从他们交叠的伤口里不断渗出，滴落在符文上，每一滴，都让那纹路亮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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