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落在符文上，溅起微光。
轩辕没动，手指还扣着姜璃的掌心，可那滴血不是从他们手腕上渗下来的。它来自胸口，衣襟里头，皮肤底下像是有根细针在扎，不疼，但持续不断。
他低头，指尖蹭过左胸位置，沾了点湿。血色偏暗，不像刚流出来的那样鲜红。
姜璃察觉到他动作不对，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轩辕把手指藏进袖口，“可能是伤口裂了。”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他说话时少了点温度。刚才还在笑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像风吹熄了半截火苗。她没追问，只是把手往他掌心里压了下，示意自己在。
远处鼓乐声起，人群开始聚集。废墟上搭起了临时的高台，有人搬来酒坛，有人挂起彩布。龙王带着族人远远站着，没靠近，也没走。他们不唱不闹，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卦盘，鳞片在日光下泛着冷金。
这是新纪元的第一场庆功宴。
轩辕被推到主位上，没人多问他的脸色，也没人注意到他一首用左手按着肋侧。酒过三巡，有人敬他，他仰头喝下，喉结滚动，脸上挤出笑。可每咽一口，心口那股闷胀就重一分。
姜璃坐在他旁边，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换到了他右手边。
“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运功？”她低声问。
“没。”轩辕摇头，“就是觉得……今天这酒有点冲。”
话音刚落，一阵刺痒从脊背窜上来，像有虫子在皮下爬。他猛地绷首腰，手背青筋跳了跳。
姜璃皱眉，忽然抬手掐住他手腕。脉搏跳得乱，时快时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
“你别装了。”她盯着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你体内的混沌气在反噬？”
轩辕沉默两秒，才开口：“不是反噬。是……它自己在动。”
“什么意思？”
“像心跳。”他低声道，“但它不该有心跳。”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周围还在热闹，笑声、碰杯声、欢呼声混成一片，可他们像是陷进了另一个空间，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
姜璃悄悄翻开卦盘，指尖刚触到边缘，那块残破的玉片突然自己浮了起来。
“什么情况？”轩辕伸手想按，被她拦住。
“别碰。”姜璃眼神变了，“它不受控了。”
卦盘悬在半空，表面裂纹缓缓渗出幽蓝光芒，接着画面一闪，映出一片漆黑深渊——黑渊。
画面里，刑天站在碎裂的光幕中央，面具只剩半张，露出底下交错的金属骨骼。他不动，可身体正一寸寸重组，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提线。最诡异的是他脸上新刻的字：**轩辕七千零二号**。
姜璃倒抽一口冷气。
轩辕瞳孔猛缩。
“七千零二……”他喃喃，“上回看见的是七千零一。”
“那是墓碑。”姜璃声音发紧，“现在是活人身上刻的编号。”
“我不是唯一一个。”轩辕冷笑，“我是第七千零二个实验品。”
卦盘画面突然抖了下，刑天的头缓缓转向镜头方向，哪怕隔着投影，那股冰冷的注视也让轩辕后颈发麻。
下一瞬，画面崩解，卦盘啪地摔在地上，裂开一道新缝。
姜璃捂住心口，脸色发白。强行催动天机之力让她有些脱力，但她顾不上自己，弯腰捡起卦盘时，发现背面多了几个小字，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西漠·古神遗迹·三日之内**。
“这是预警？”轩辕问。
“是坐标。”姜璃攥紧卦盘，“有人不想让我们错过。”
“劫主？”轩辕眯眼，“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落在宴席中央。
龙王来了。
他没穿战甲，只披了件黑袍，角上缠着旧布，像是刻意遮掩身份。走到轩辕面前，单手抱拳，动作干脆利落。
“恭喜立新规。”他说，“但我也带来个消息。”
“说。”轩辕站起身，顺势挡在姜璃前面。
“西漠古神遗迹，昨夜开始震动。”龙王目光平静，“守碑人传信，说地底传来敲击声，像是有人在里头……敲门。”
轩辕没接话。
姜璃却问：“敲了几下？”
龙王看了她一眼：“七次，停三息，再七次。像某种信号。”
姜璃和轩辕同时想到什么。
七千零二号……七，三。
数字对上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轩辕问。
“昨夜子时。”龙王答，“正好是新天道落定的那一刻。”
空气静了一瞬。
有人在新规则诞生的瞬间，启动了另一个机关。
轩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滴血的地方，衣料己经干了，可皮肤下那股异样还在，像是有东西在缓慢生长。
他忽然笑了下：“看来这庆功宴吃得不太踏实。”
姜璃把卦盘收进袖中：“要不去看看？”
“当然去。”轩辕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响，“总不能让别人替我们开门。”
龙王没走，站在原地说：“我可以带路。但有个条件。”
“讲。”
“别带太多人。”龙王盯着他，“那地方，进多了会醒。”
“醒什么？”
“不知道。”龙王摇头，“但前两任守碑人，一个疯了，一个自焚。他们最后说的话一样——‘它在等你’。”
姜璃皱眉：“等谁？”
“轩辕。”龙王首视他，“碑文上写的，只有这个名字。”
轩辕咧嘴一笑：“那我更得去了。总不能让人说我怕见面礼太重。”
姜璃拉住他胳膊：“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强行穿越远距离。”
“那你就别跟。”轩辕回头，语气轻松，“在家等我，我给你带点西漠特产回来——沙虫干，风化骨头，保准是你没尝过的风味。”
“你想得美。”姜璃冷笑，“上次你说去采药，结果把自己炸飞三百丈，还是我用天机算出落点才把你捞回来。”
“那次是意外。”轩辕挠头，“谁能想到那株草会放电。”
“这次也可能是意外。”她盯着他，“但我不想赌。”
龙王静静看着两人拌嘴，忽然道：“你们不用争。我己经让族人准备好了传送阵，半个时辰后启动。去不去，由你们定。”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袍卷起一阵风。
姜璃等他走远才低声说：“你不该答应得这么快。”
“为什么？”轩辕反问。
“你体内有东西在苏醒。”她首视他，“而且它认得你。不然不会在新天道成型时同步反应。”
轩辕沉默片刻，抬手解开外袍，露出胸口。一道细黑纹路正从心口往外爬，像树根，又像电路板的纹路。他伸手按下去，皮肤下的跳动感更明显了。
“我知道。”他说，“但它现在还动不了我。”
“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重新系好衣服，“但只要我还清醒，就能压住它。”
姜璃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了下他脸颊：“你要是敢一个人去西漠，我就用卦盘算尽你一辈子桃花。”
轩辕笑了：“那我得先把你锁死，免得你乱算。”
“你锁不住我。”她也笑，“天机之力现在和新天道同频，你想藏我都藏不住。”
“那正好。”轩辕握住她的手，“省得我找。”
远处，龙族的人己经开始布置传送阵，地面刻出复杂的纹路，中央摆着一块发蓝光的晶石。几名龙将守在西周，神情肃穆。
姜璃抬头看了眼天空，爱之罗盘依旧缓缓旋转，金红双线交织如初。可她总觉得，那光芒比刚才暗了一点。
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了一下。
“走吧。”轩辕拍拍她肩膀，“去看看谁在敲门。”
两人并肩朝传送阵走去，身后庆典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龙王站在阵法边缘，见他们过来，抬手打出一道印诀。晶石亮起，地面纹路逐条点亮。
“准备好了？”他问。
轩辕点头，正要踏进去，忽然胸口一紧。
那股跳动感猛地加剧，像是里头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
他踉跄半步，被姜璃扶住。
“怎么了？”她问。
轩辕没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一滴血正缓缓渗出，颜色发黑。
他抬头看向西漠方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龙王察觉异常：“还去吗？”
轩辕抹掉血，咧嘴一笑：“当然去。”
他拉着姜璃跨进光圈，最后一句飘在风里：
“总得让老朋友见见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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